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敲门,问别冬的老家是在哪里,他不知道别冬父亲的名字,只能提别冬,被问到的人大多摇头说不知道,最后还是一户人家的大叔出来给冷峯指了路。
小木屋没有门锁,冷峯进去看了看了看,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但没人,冷峯转身又出了门,他看向木屋背后高耸的雪山,若有所思。
冷峯终于见到了北国的雪,傍晚微弱的夕阳洒在雪林上,冷峯看到就想起别冬如雪一样的皮肤,心里的渴望如雪崩一样疯涨,让他顾不上疲累,上山的路手脚并用,越走越快。
天光越来越黯,林间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上山的路上只有那么一串孤独的脚印,已经快被新雪覆盖,冷峯沿着脚印往前,看到了许多别冬曾经跟他讲过的森林里的动物,鹿,松鼠,傻狍子……翻过一座山坳,他看到了一片湖。
远远的,别冬背对着他,坐在湖边,面前有两座坟墓,旁边有一个小帐篷,还生着一堆篝火。
别冬的肩膀微动,似乎在跟面前的两座墓碑说着什么,冷峯站在一棵树后,静静看了一会,雪越下越大,他冻得上下嘴唇都在磕巴,整个人都成了冰棍,却不敢上前出声。
突然,别冬起身了,他动作迅捷,转身的时候已经端着一杆枪,面朝冷峯的方向,没出声,犀利如刀的杀气却遥遥隔空传来。
冷峯缓缓地走出来,别冬楞住,而后赶紧放下枪。
他难以置信地跑了过去,眼睛瞪得老大,“峯哥?峯哥?”眼前的人头发和胡子乱飞,野人一样。
冷峯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他,别冬被冻得一激灵,问道:“你怎么……”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远在上万公里外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是在做梦吗?
一边抱着冷峯,一边不自觉把嘴唇咬出了血,不是做梦,别冬的脑子跟寒冰一样,被冻住了。
“去他的艺术,老婆,你就是我的艺术。”冷峯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天,现在抱住了人根本不肯撒手,话讲得又蛮横又委屈:“我只想要你,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得到什么都没有意义。”
别冬说不出话来,这大型犬一撒起娇他就没辙,他把人带回篝火旁边,两人紧紧依偎着,别冬正经了神色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是被人给赶出来了?”
冷峯故意一脸不高兴:“怎么说你老公呢,是这么没出息的人么……”
别冬忍着笑:“我看是,整天就知道想老婆,可没出息了。”
这事儿冷峯承认得最爽快:“那必须是。”他也正经了说:“老婆,我活儿做完了,满脑子都是赶紧回来见你。”
这才过去三四个月,才一半的时间啊……别冬有些头疼:“你都做了啥?你别是在骗我吧?那双年展呢?”
冷峯不搭话,却转过身,对着别冬父母的墓碑,看到碑上有两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别冬的父亲停留在三十多岁的英气模样,而别冬的母亲看起来有几分异域感,冷峯想起别冬曾说过,他太婆那一辈是境外逃难进来的中国,而后跟这里的族人结婚,生下了混血的别冬外婆,而后又有了别冬母亲,而别冬的轮廓和五官汇聚了父母的全部优点。
冷峯举起右手说:“爸爸妈妈在上,儿婿冷峯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对小冬说谎,绝不欺骗他,永远疼他爱他对他好!”
别冬都懵了,这家伙在说啥……爸爸妈妈????儿婿????
他都怕他爸妈突然从坟墓里跳出来……
没皮没脸的人发完誓,又转回身握着别冬的手:“双年展的作品我给他们了,至于能不能通过评选,我不在乎了,没有你在身边,我根本没法定下心来。”
“老婆,别再赶我走了……”
别冬一边说着都忍不住笑了,自个儿的老公,能怎么办呢,他笑骂道:“得亏我爸妈都不在,不然就凭你刚才这顿骚操作,这村子你别想走出去你知道么。”
冷峯却不笑,他什么也不说,在火光和明月映照的林间深情地看着别冬,别冬觉得自己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他轻声说:“好,再也不赶你走了。”
这些日子他想过最坏的结局,冷峯得到的机遇越来越多,走得越来越远,他再也回不到这里,回不到自己身边,他们仿如身处两个平行时空,曾经的相爱,是生命里偶然相逢,而后绽放的花火,照亮过彼此的心,然而终将熄灭。
他做好了迎接这最坏的结局的打算。
只是到此时,见到这个人,别冬才恍然,他原来不可以没有这个人,他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豁达,他的那些“厉害”,不过是用刀狠心割舍自己的所爱,得到的只会是永远也无法治愈的痛,而且现在他知道,这痛根本是双方的。
“老婆,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知道。”别冬靠在冷峯怀里,他现在真的知道了,弱水有三千,星辰有万颗,这世界的“想要”的东西无穷无尽,然而只要爱上那一个人,哪怕手中握着的是砂砾,也抵得过万千繁星。
“我想要你。”冷峯说,“只要你。”
作者有话说:
这整得跟大结局似的……但是还是没完哈,还有的,总共大概一百来章。
第87章 大红囍被
他们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但月光很亮,照着反光的雪地,照明了下山的路。
别冬有些犹豫,他现在胡乱住在曾经的家,但那里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他自己可以将就,但不想让冷峯也跟着将就,想着下山后找找有没可以去县城的车,但这么晚了,还是大冷天,估计有点难……
冷峯看他满腹心事的,问道:“想什么呢?”
别冬一看冷峯野人一样的造型就笑了,他穿得太少,现在披着一块别冬帐篷里用来铺地的皮毛垫子,是那种旧到不行,随时掉毛的垫子,跟别冬当初穿过的那件皮袄子一个款,现在破破烂烂地被冷峯披着,冷峯拢了拢毯子,一阵毛絮飞过,两个人都笑了,别冬摸了摸他的脸,说:“在想晚上住哪儿。”
冷峯想也不想:“当然住咱家啊,我上山前都去看过了,能住。”
别冬顿了顿,也行,他说:“一会我出去兜一圈,找人买点吃的。”
下山回到黑洞洞冷冰冰的屋子,别冬找出蜡烛点上,又赶紧把炕烧起来,屋子里温度上来一些之后,冷峯终于能从破皮毯子里解放出来了。
别冬正说他出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就听到有人敲门,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有人吗?小冬子,是你回来了吗?”
别冬一个愣神,跟冷峯互相看一眼,然后几步跨到门边,从门缝里瞧了瞧,开门说:“阿布叔,真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那须发花白的大叔胡子一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别冬,眼睛里有笑意,很快变成了带着混浊的泪花,感叹地说:“你还记得你阿布叔啊,小崽子,还问我怎么来了,我就住这村子里,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多年,也没个信儿,昨儿我就听你阿哲哥说在村口碰见你了,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他以为自己看晃眼了,今儿又听说有人来村子里打听你,我估摸着应该是你回来了,才过来看看。”
别冬赶紧把阿布叔迎进来,老人一看屋里还有一个人,笑着问别冬:“跟朋友一起回来的?”
“嗯。”别冬没法解释更多,只能含混地说:“阿布叔,他叫冷峯,是我哥,峯哥,这是咱雪湖村的村长阿布叔。”
“村长好,我叫冷峯。”冷峯起身,让村长坐到屋子里唯一热乎的炕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