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杰直接切入重点:“你为什么要杀白月萍?”
杨芳沉默片刻,不太自然地说:“我是中介派过去的。那时候只知道曹老师是个大领导,还以为他是当官儿的那种,后来才明白他是做学问的。村里人都说:有钱人要么当官,要么做生意。但曹老师不是,可他还能住着那么大的房子,每个月工资上万,我就觉得他很有能耐,很厉害。”
“他家里到处都是书,下班回家还要搞研究。每次打扫书房的时候,他都反复告诫我一定要小心,尤其是那些瓶瓶罐罐,只要轻轻擦掉表面灰尘就行,绝对不能打开。”
“我很好奇,问为什么。曹老师告诉我:瓶子都是各种研究材料,有些有毒。”
“我当时被吓坏了,碰都不敢碰。曹老师见我干活儿的时候缩手缩脚,说我胆子小,又说有毒的植物很多,其实没我想的那么夸张,只要控制摄入量就没问题,还找了几本书给我看。”
虎平涛问:“什么样的书?”
“《植物毒素全解》,还有一本叫做《有毒植物》。”杨芳回答:“前面那本太厚,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看着没兴趣。后面这本有插图,还是彩页,我看着看着就有了兴趣。”
王雄杰问:“你对马钱子的了解,就是因为这本书?”
杨芳胆怯地点了下头:“那时候我没想过要杀人,只是觉得有趣。”
虎平涛问:“你从哪儿弄到的毒药?据我所知,曹立军是个谨慎的人,植物研究所对特殊材料的管控很严,如果带出单位,必须填写申报单,经过四次审核才能放行。”
杨芳回答:“那是去年的事儿了。当时曹老师和白月萍一直闹矛盾,就在单位宿舍搞研究,吃住都在那边。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吃单位吃腻了,想换换口味,特别想吃后面那条街上的卤肠子,让我帮着买点儿送过去。”
“我照他说的做了,送去的时候曹老师来门口接我。”
“再后来,去的次数多了,门卫也认识,看见是我就直接放行。曹老师也懒得出来接,让我把饭菜直接送到他的办公室。”
“有一次我送饭过去,曹老师去卫生间洗手,我就趁机装了一小瓶马钱子碱……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只觉得身边有点毒药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以前在乡下,家里经常有老鼠。虽然村里发鼠药,可感觉没什么用。那时候还能买到敌敌畏,现在就算花钱也搞不到。反正家里搞卫生经常用消毒液,我觉得用毒药杀蚊子一样管用……我当时就这么想的,真没想过要杀人。”
王雄杰偏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虎平涛,发现对方目光也是一片了然。
杨芳盗取毒药的理由虽说有些牵强,却并非毫无道理。很多人做事的时候不考虑太多,只觉得可能有用。
“曹立军一直没有发现你偷了马钱子?”王雄杰问。
杨芳老老实实回答:“我拿的不多,就一点儿。他办公室里有很多小瓶子,手指那么大,我装了小半瓶,根本看不出来。”
王雄杰点了下头:“继续。”
“后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药瓶放在杂物间的角落里,也没想起来该怎么用。再后来,白月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好几次我听见曹老师在电话里跟她吵架。其实我对那女的感觉也不好,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穿那么短的裙子,脸上抹腮红,擦得跟猴屁股似的,这明摆着是出去勾引男人。”
“本来这是人家的私事,我管不着,也不该问。可白月萍这人脾气大,一回家就冷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
王雄杰问:“她骂过你?”
第二百二一节 关于书
杨芳点点头:“骂过好几次。她看曹老师不顺眼,生着找着各种由头吵架。反正就是觉得自己男人窝囊,各种嘲笑……有一次,白月萍在外面喝多了酒,回来指着曹老师说他是个“有蛋1子没卵1子的男人”。曹老师当时就火了,两个人一吵就到了半夜。”
王雄杰摸着脑袋,低声发出只有他和虎平涛才能听见的叹息:“实在太欺负人了,换了我也不能忍啊……”
虎平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想笑,又不敢笑。
努力控制着情绪,他深深吸了口气,问:“曹立军有没有打过白丽萍?”
“曹老师从不打人。”杨芳摇摇头:“倒是他媳妇儿经常打他。”
话一出口,在场的警察都愣住了。
王雄杰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曹立军一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他老婆?”
杨芳连忙解释:“不是打不过,是曹老师不愿意动手。每次吵架都是他让着白丽萍,要么去书房看书,要么干脆躲在厕所里把门锁上。其实曹老师厉害着呢!他住的小区管的严,外面的人不让进。好几次家里米吃完了,打电话让附近杂货店的人送来,二十五公斤装的米袋子,都是曹老师一个人从小区门口扛回家。”
虎平涛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杨芳,问:“你之所以对白丽萍动了杀心,就是因为她经常打骂曹立军?”
杨芳低着头,眼睛似乎眯缝到无限小,神情也患得患失:“……有一点儿……也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他们还是离婚,分开比较好。”
虎平涛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想要看透她的心思:“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你一个外人,那么热心干什么?”
杨芳抬起头,显露出一种“豁出去”的表情:“我想试试,看曹老师能不能接受,跟我一起过日子。”
虎平涛愣住了。
王雄杰伸手去衣袋里拿烟,动作定格,整个人僵化。
做笔录的邢乐猛然抬起头,张着嘴,满面惊讶,怎么也合不拢。
虎平涛很快反应过来,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想跟曹立军结婚?”
杨芳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在他家做了几年保姆,他和白丽萍那些事情早就一清二楚。表面上说是夫妻,其实他们俩早就过不下去了。曹老师这人很传统,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可这些东西白丽萍给不了,也不愿意每天下班回家给他做饭。白丽萍这人很奢侈,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是牌子货,很贵……以前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很值钱,有一次我看她的高跟鞋脏了,就用抹布蘸着肥皂水给她擦干净,没想到她说皮子颜色被弄花了,直接把那双鞋子扔了。”
“后来曹老师告诉我,以后别动她的东西。就那一双鞋,至少四千块钱,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
“白丽萍的工资虽然高,可手表、戒指、项链什么的加起来,一身行头林林总总得有好几十万。曹老师就算再有钱也养不起……说句不好听的,白丽萍就是个女表子,要不是外面有野男人愿意在她身上花钱,她根本没那么光鲜。”
虎平涛下意识联想起在省委党校上课的时候,白丽萍身上的穿着打扮。
的确优雅大方,妆容也很得体。她经常戴着一块女士腕表,也有一根细细的白金项链。
因为姐姐虎碧媛的关系,虎平涛对奢侈品有一定程度的鉴赏能力。白丽萍的那些首饰品质很一般,其中最昂贵的顶多上万。
“你怎么知道白丽萍的一身行头要好几十万?”他认真地问:“谁告诉你的?”
“曹老师说的。”杨芳回答的很快,也理所当然:“他俩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