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听着丁健对死者进行描述,再看看横摆在地上已经肿胀得面目全非的女尸,皱起眉头问:“你从哪里看出死者身材不错?”
丁健戴着口罩,含含湖湖地说:“这是经验。干我们这行……不,应该是我干这行都多少年了,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这就跟老太太去菜市场买菜是一个道理,伸手一掐小白菜,就知道鲜嫩多汁。”
虎平涛被他说得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哟!我还真没看出来,没想到你是个披着胖男人外皮的老太太啊!”
丁健顿时一阵语塞,他很不高兴地瞪了一眼虎平涛,立刻转移话题,指着女尸道:“你看那儿,头部。死者头发很长,靠近头部的位置有一块毛巾。我刚才检查了一下,毛巾上有两颗发夹。我估计死者遇害的时候应该刚洗完澡,或者是正准备洗澡。”
虎平涛收起开玩笑的心思,认真地问:“死因是什么?”
丁健抬起手,在自己的脖颈位置横着比划了一下:“这里有明显的勒痕。从残留痕迹判断,凶手用的应该是绳子之类的东西。”
虎平涛继续问:“就目前能看出来的这些线索,能判断出死者的身份吗?我指的是职业。”
丁健冲着他翻了下白眼:“大哥,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掐掐指头,动动嘴皮子就能未卜先知?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你自己看看,尸体都肿胀成这样了,别说是我们,就连死者爹妈来了都无法分辨。”
“还有,这女的身上就穿着一条吊带睡裙。缎面质地,款式很性感。我刚才看了,死者没穿内裤,结合她头发上的毛巾,所以我才判断她遇害的时候要么刚洗完澡,要么就是正准备洗澡。”
“没穿内裤?”虎平涛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边思考边问:“死者会不会当时正打算与男友发生关系?我觉得洗澡这个理由有些过于牵强。”
丁健摇头道:“那毛巾是用发卡跟头发别在一块儿的。这方面你就没我懂了。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女人洗澡,尤其是不打算洗头的时候,通常都会准备一顶浴帽。这玩意儿有很多款式,最便宜的是塑料的,很薄,也很便宜,五块钱一包,看规格和款式,一包有十到二十个。”
“有些女的不喜欢用浴帽,而且也没法用。我估计死者就属于后者。因为她头发很长,盘起来一大团,普通的规格的浴帽根本裹不进去。所以这种情况下,往往就用干毛巾把头发扎起来,再用发卡固定。反正洗澡大多数时候都是淋浴,手里拿着莲蓬头随便冲一下就行。”
虎平涛被丁健说的一阵无语,过了几秒钟,缓缓摇头:“……老实交代,你平时是不是偷看你老婆洗澡?”
丁健仰起头,很不屑地笑道:“那是我老婆,合理合法,她肚子都大了,而且快生了。瞧你说的,就洗个澡而已,我还用得着偷看?”
虎平涛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他抬起头,放眼四周。这里是盘龙江下段,刚好位于沿江绿化带和老米轨绿化带的中间————米轨是横穿城市的旧铁路,解放前法国人修建的,用的是旧式尺码,铁轨宽度只有一米,所以叫做米轨。后来建设新铁道,旧米轨拆除,空出来的场地全部改为绿化带。这附近植被密集,只有一条沿江的小径,平时很少有人来,位置偏僻。
第六百三五节 塑料袋
因为彼此关系很熟,丁健一看虎平涛的表情就能大概猜出他心中所想:“你就别指望监控了。旧城改造的时候,这一带的居民住宅全都拆了退到红线后面。距离这儿最近的摄像头在三百米外的街口。”
虎平涛摇头轻轻叹道:“杀人抛尸,这里是沿江下端,根本没法确定具体的抛尸现场。江水顺流直下,照死者的腐烂程度来看,说不定是在上游什么地方落水。”
丁健抬手指了一下死者身上的黑色塑料袋:“这是大号的垃圾袋。我刚才看了,死者身上一共绑着十二个这样的袋子,从脖子到足踝全被绑住了。袋子里裹着砖头,目的是为了让死者沉下去。”
虎平涛注视着尸体分析:“在水里泡久了,腐烂以后肿胀,浮力增大,所以漂起来了?”
丁健点点头,解释:“砖头数量不多。杀人以后再裹上塑料袋用砖块增重,这种事情不可能放到外面来做。就算是晚上,大半夜的,江边也有安保人员巡逻。就算路上偶尔有个把行人看见了都不得了。”
虎平涛点点头,接上话题:“所以裹尸增重这个环节只可能在屋子里进行。凶手做完准备工作,扛着死者来到江边,把尸体扔进水里。”
丁健道:“我刚才说这女的身材很好,是有依据的。你别看她现在胳膊大腿腐烂,被水泡得根大萝卜似的,其实她体重很轻,也就是五十公斤上下,四十八、九的可能性最大。”
虎平涛瞟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没事儿干,就研究这个?”
丁健很认真地怼道:“我是法医!不研究这个我能研究什么?”
虎平涛道:“看来以后我得让我老婆离你远点儿。”
“切!”丁健不屑地说:“你想歪了。”
玩笑归玩笑,桉情分析继续。虎平涛认真地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死者身上裹带的砖头不多。两方面原因,一是搬运尸体不能太重,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二来嘛……我估计凶手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砖头这玩意儿还真不好找。”
丁健会意地看着他:“现在建筑工地都看得很严,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虎平涛点头笑道:“肯定的。没有头盔,没有通行证,工地上的守门保安不会轻易放人。”
丁健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凶手装作要买房,假冒是看楼盘的呢?”
虎平涛摇摇头,反问:“你见过哪个看房子的会临走带着一大堆砖头?没钱买房,留作纪念?还是各个建筑工地到处乱跑,偷钢筋偷砖头,弄回来自盖自建?”
丁健皱起眉头问:“你的意思是,凶手是预谋杀人?”
虎平涛先是点了下头,继而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丁健问:“哪一点?”
虎平涛大步上前,掀开遮挡在死者表面残破的黑色塑料袋,指着女尸肿胀的左手:“你看这个。”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丁健看到女尸左前臂上系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这是什么?”丁健顿时来了兴趣,疑惑地问。
虎平涛笑了一下,解释:“刚才我和那两个钓鱼老头谈话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你验尸。当时你只顾着检查死者头部和上身,没来得及看到手腕。再就是死者刚从水里捞上来没多久,手腕部位被水草和一些杂物缠绕,我估计你应该是没注意。”
丁健咂了咂嘴,很想说点儿什么,可是搜肠刮肚,还是只能悻悻地叹了口气。
大意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说什么他也不会验尸验到一半就跟虎平涛谈桉子。
“我看这塑料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丁健嘴上永远不会认输:“你自己看嘛,缠在死者胳膊上,还打了个死结,明摆着也是跟身上黑色垃圾袋一样的作用,都是用来装重物的。”
说着,丁健弯腰蹲下,凑近死者手腕部位盯着看了几秒钟,认真地说:“我真没乱说,你自己过来看看,袋子里装着两块石头。”
虎平涛点头笑道:“我知道袋子里装的肯定是石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缠绕捆绑在死者身体用的是黑色塑料袋?偏偏系在死者胳膊上用的是透明塑料袋?”
“这还用得着说吗?”丁健觉得这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坦言:“这是两种规格、尺寸完全不同的塑料袋。先说死者身上黑色的这种。很大,单个摊开了长度至少有一米五,如果把两边的拉手分开算进去,长度肯定超过两米。这种塑料袋一般家里不常用,但在任何一个塑料袋批发店里都可以买到。”
“这种大塑料袋主要是用来装被褥,或者衣服之类的物件。袋子本身很厚,也很牢实,很难扯破。价格也不便宜,单只就得两块钱。当然,如果是批发,一次买的很多,肯定是可以便宜。”
说到这里,丁健站起来,双手在自己肚皮上比划了一下:“之前验尸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你看,死者身上的黑色塑料袋是拉开以后,围着死者身体绕一圈,然后才拴系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