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空旷的地窖里发出沉闷的回声,五发子弹打在怪物的身上却又被弹开,像是射在坚硬的铁板上般。最后一下回声消失了,只剩下空扣板机的嗒嗒声。白飞蓬转开弹匣,掏出一把子弹,可颤抖的手怎么也无法将子弹装入匣内。等到他好不容易装好了,一抬头,却见一只乌黑尖利的手向他伸来,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高高举起。
他的双腿在空中乱蹬,双手徒劳地想板开压住他喉部的腐手。但那只手像是铁箍般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无力,双眼渐渐突出。
白飞蓬的垂死挣扎让乐充稍稍回神,他望着仿若从地狱回来复仇的可怕怪物和它手中濒死的猎物,不能确定地轻唤了一声:
“冰雪儿——”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仿佛将时间往回拉了一些,回到那个这些可怕悲惨的事还未发生、一切事物还以正常熟悉的姿态运转着的那个时刻,这回忆的气氛让腐尸的手松开了些,白飞蓬连忙贪婪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刹那间,魔法又消失了,事情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受过的伤不可能假装没有受过,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复活,所谓的正常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姿态而已。
白飞蓬感觉到了怪物对他重新萌起的杀意,嘶声喊道:“对不起,思萱,对不起!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说这几个字了,可我还是想对你说,这四年来,我一直都想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很后悔,真的,要是时光能够倒流,让我再做一次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这样做。我虽然娶了乐丽泽,变成了个有钱人,可我一点儿也不快乐,根本没有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开心。谁也不了解我,谁也不真心爱我,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是我亲手把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爱我、了解我的人——把你给害死了。思萱,如果你要报仇的话,我不会怪你的,像我这样连真心所爱之人都能杀掉的人,活该遭到这样的下场,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得到你的原谅,思萱,你能够原谅我吗?原谅我对你做的那些残忍的事吗?”
他的双眼真诚的注视着腐尸的妖绿色眼眸,他的话语也满含深情,让人无法怀疑这不是出自肺腑之言。甚至连变成怪物的冰雪儿也被触动了,它放开白飞蓬,让他跌落在地。
——原谅他吗?那样的背叛是能够被原谅的吗?那样的痛苦是能够被遗忘的吗?即使身体被死亡慢慢腐蚀,灵魂却无法安眠;即使变成现在这副恐怖的模样,也要挣扎着回到人世间,这一切究竟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复仇,为了杀死害死自己的他吗?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何在醒来的刹那,选择了遗忘,选择了自我欺骗,在那座冰冷昏暗的小屋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下去呢?为何可以忘了被背叛、被杀害的事实,却唯独忘不了爱他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