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蓬一个劲地咽着唾沫,一边往后退去,一直到退到坚硬的花岗岩墙边,他忽然觉得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原来他以为的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正是最危险的地方。现在的他好比一个掉入陷阱的老鼠,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只有等死的份。
门上的裂缝越扩越大,逐渐变成了个碗口大的洞,透过洞口可以看到怪物腐烂扭曲的脸和几乎可以喷出怒火的绿眼。随着最后一声哐啷巨响,一扇钢门倒向了一边,
——复仇者来了。
乐充这一生还没有像此刻这样无法确定周遭事物的真实性。先是姐姐的被杀,这虽然令他既震惊又悲痛,但毕竟死亡是世俗的事,是他可以理解和最终接受的,然而之后发生的种种却远远超出他所能想象和理解的范围。他怎么能够想到呢?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几乎日日与之相伴的年轻女子竟然早在四年前便已死去,甚至后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恐怖恶心的腐尸怪物!这便是真相吗?在那些个迷茫的眼神后、那些个纯真的笑容后、那些个童稚的话语后所隐藏着的真相吗?难道那些眼神、微笑、话语就是虚假的吗?这些日子相处所积聚的感情就是虚假的吗?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或许在这个问题上,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他该做些什么,他能做些什么!
他听到从地窖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撞击声,一咬牙挺直身子,踩着不稳的步伐走到乐丽泽的头颅前,弯腰合拢那双曾经十分美丽的眼睛。
“姐姐……”
他低声轻唤。最初的愤怒已慢慢平息,留下的便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对逝去之人的回忆。如果早知道姐姐会丧命于此,当初他说什么也要阻止她。然而他拦得了这一回,能拦得了下一回吗?只要白飞蓬还在她的生活中,她终有一天会被他杀掉。冰雪儿也好,姐姐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起因于那个男人!
撞击声忽然停了,在一阵短暂的令人不安的寂静之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乐充连忙直起身,不及细想就朝枪声发出的方向跑去。他赶到时看到白飞蓬对着腐尸怪物正要扣下板机,怪物的一只手蓦地暴长,一下子扣住他的脸,将他提起来;另一只手握住他拿枪的那只手臂,像拧麻花似地拧着。
白飞蓬的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类似于呜咽的声音,悬在空中的身子像是离水的鱼似地拼命扭动着。随着清晰可辨的骨骼和筋脉的继裂声,他的一只手臂竟被硬生生地拧了下来,血立刻如同从拧开的水龙头里的水似地喷涌出来,溅到了灰色的墙面,再流淌到地上。白飞蓬看着自己的断臂,又痛又惧,几乎昏厥过去。
怪物将拧下的“战利品”一扔,又像小孩抛掷玩具似地,将他一次又一次地甩向墙壁,再抓回来。白飞蓬毕竟不是玩具,经不起这样的抛撞,开头还能发出几声“嗷嗷”的叫声,后来连叫都没有了,最后一次撞上墙落下时,他已一动不动,似已死去,墙面上星星点点地沾着他的血和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