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一阵风地冲出了房门。
伯第呆在原地,几乎连移动位置的力气都没有,许久,他才换了一个姿势,苦笑了一下,慢慢挪动到窗边。
他看到尼斯扑进一个男子怀里,热情地吻着男子双颊。男子嫌弃地推开他。伯第居高临下,把男子一脸笑容尽收眼底,黑发黑眸显得格外扎眼。
☆、第 20 章
王容若有所思地问沃尔夫教授:“你觉不觉得,陈教授与尼斯虽然不是亲父子,但他们相貌很像?
沃尔夫教授说:“王,你知道在我们眼里,你们亚洲人是一个模样,尼斯很显然是混血儿,他的相貌我们很容易分辨。反倒是你和陈更像一些。”
王容笑着不说话了。另一名教授看他一副琢磨事情的模样,拍了拍他,问:“尼斯救的那个学生,有没有去做过心理干涉?据说他有些柔弱,今年学院可不能再出什么导致学生退学的意外事故了。”王容兼职系里的心理辅导医师。
王容笑道:“放心,伯第没那么脆弱。而且找心理医生未必比向朋友宣泄情绪更有效。我看尼斯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很可靠的朋友。”
王容第一次注意到尼斯,是在学院的虚拟网络上。
学院承担了不少秘密教学研究任务,因此校内网络不与外部公众网络连通。虽然两者都是二十四小时对学生开放,但公众网一天到晚挤满了好奇的学生,相比之下,校内网络只有考试前才会拥挤不堪。
王容用普通账号登录校内网络,在虚拟环境中畅游。
这是虚拟技术与生物神经元网络工程融合的产物,普通人可以在虚拟网络中变换身份面貌,参与虚拟社会人际交流,学习,沟通,实践,虚拟网络为足不出户的普通人提供了体验生活的无限可能。
安纳洛学院为学生开发了一系列虚拟军事教学科目。学生可以出入沙漠雨林、雪岭湿地,在各种环境下训练军事技能。在这一过程中受到的伤害疼痛是百分百仿真的,为了不令学生低估实际环境的危险程度。
这一系列科目刚推出时很受学生追捧,很多人通宵达旦登录校内虚拟网络进行体验。后来,学生们慢慢发现夜间进行虚拟训练的效果受人体疲劳度的影响,远远不如日间效果好,兼且公众网络上很多游戏公司陆续开发了虚拟真人实战网络游戏,有趣易玩,升级迅速,比自推出后就没再更新过的虚拟训练系统自然更受学生欢迎。
王容一向失眠,是早年出任务落下的病根,只有很亲近的朋友才知道。夜间无事,他常常戴上虚拟网络眼镜,接入校内网络,化身万千,在冰川悬瀑之下漫步,或是静静等候雨林的第一朵食人花绽开。模拟环境里的陷阱杀机对他起不到任何干扰,反而让他更加怀念以往冒险经历。
有一天午夜,他来到海边,见到潮卷万里,白浪连天,这表明有人先他一步闯入,触动了陷阱。他熟悉虚拟环境中的每一处场景,知道这里只是训练测试者在险恶天气里的水中应变能力,实战意义不大,即使虚拟系统最受欢迎时来这里训练的人也不多。王容有些好奇,不知道谁会深夜来此。
他坐在岩石上,看着远方水里一个若浮若沉的身影。凭他良好的目力,竟然无法分辨那人是已溺水还是顺水浮游。若说是溺水,机关并未停止,证明系统尚未判定那人昏迷或者死亡。若是浮游,更加不可思议,没有人能冒着如此狂风巨浪在水里坚持一两个小时。
出于好奇,他守在岸边一直没走。那人没有让他失望,始终在水里沉浮,一直没有退出系统。最后,风浪停止了,水面恢复平静。那人走上岸来,竟然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望了王容一眼,毫不在意地下线了。
王容计算了一下时间,那人至少在水里呆了六个小时。最后的风浪停止是因为系统判定这项训练对测试者已失去了意义。就像他自己,即使触动陷阱也不会激起风浪。
这绝不可能是个学生,多半和自己一样,是个退役的秘密特工,把面貌幻成了学生的模样。但王容猛地想起来,如果是秘密特工,能力超出这项科目测试的范围,机关根本就不会发动。
百思不得其解的王容又到海边来了几次,五次里大约有三次能遇到这人。他发现对方似乎单纯为了享受游水的乐趣才来这里,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强化能力训练,这更让他迷惑了。
终于有一天,王容问那人:“你叫什么?”夜晚难以入睡的人们更容易靠近彼此心灵。此时他们已经习惯了岸边水中的默默相对。
那人瞥了他一眼,说:“尼斯。”
第二日,王容查遍了教职工人名册,一无所获。接着他又查遍了高年级学生名录,仍然没有找到。最后,尽管他觉得难以置信,他仍在新生入学名单上见到了尼斯的名字。
王容开始观察尼斯,越来越好奇。这个学生似乎和他一样患有强烈的失眠症,夜晚经常漫游内部网络。有一次,王容竟然发现他在冰川悬瀑下读书。此时,所有虚拟场景中,但凡有水的地方都已接纳尼斯,不再大兴风浪。尼斯在冰面上燃起一堆篝火,全神贯注地读一本书。王容扫了一眼封面,见到作者是陈鸥,一位著名的基因科学家。王容听过他的名字。
然而,白天见到的尼斯精力充沛,热情好动,丝毫没有失眠人群的易怒暴躁等症状。即使是王容自己,在海边度过一夜之后,往往也需要日间休息几个小时。
他曾经试探性地问尼斯:“你晚上不睡觉,不疲倦么?”
尼斯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有时我也会睡觉,但大部分时间我睡上三四个小时就够了。”
王容只能感叹岁月不饶人,自己不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