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是孤儿,阿黛尔有个弟弟。我唯一的指望是他用了阿黛尔的基因。今天,我约了阿黛尔的弟弟见面。”
阿黛尔的弟弟是个很有礼貌的少年,对待教授的言行无可挑剔,但尼斯本能地不喜欢他。换了是他,如果自己的血亲死于工作事故,他对工作负责人一定不会这么礼貌周全。
教授对阿黛尔的不幸身亡表示了哀悼和难过,阿黛尔的弟弟聚精会神地听着。
“她参加工伤保险了吗?”阿黛尔的弟弟问。
教授把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这是社会保险机构的赔偿金,除此之外,研究所还为员工买了意外人身保险,赔偿也全部在里面。”
“她老公的赔偿金也在里面吗?”阿黛尔的弟弟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同居了三年,而且已经筹备婚事。我咨询的律师说这种同居关系可以视同婚姻。她老公没有继承人……”
教授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阿黛尔的弟弟,似乎经过大半天谈话,才第一次正式看清这人。
“有商榷余地,可以谈谈看。”教授说,现在他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
阿黛尔的弟弟并不意外:“你有什么条件?”
“我需要你的基因,只要一滴血。阿黛尔把我交给她的资料锁进了保险柜,加装了基因锁。你的基因大概和她接近,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那这点赔偿金不够。”阿黛尔的弟弟说,“男性失血伤身。我们国家有句古话,一滴精十滴血,我猜基因也是这样……”
“保安!”教授大喊,指着阿黛尔的弟弟,“把这个蠢货赶出去!别让他再在研究所附近出现!”
画面暗了下来,教授的虚拟图像重新出现在空中,不是当年的形象,而是陈鸥和尼斯熟悉的那个人。
“阿黛尔的弟弟留下了水杯,上面遗留的基因和基因锁所需一点都不匹配。基因锁用的是陈自己的基因,确定无疑。”教授注视着眼前的虚无,“陈鸥,告诉我,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做?一生的心血,两名得意弟子未完成的杰作,都锁在一个保险柜里,只有活人的基因才能开锁。而本来拥有解锁基因的人已经去世了。留给我的路,只有一条。”
“在克’隆实验开始之前,我与陈留下了各自的体细胞。因为克’隆人实验是违法的,我们不可能找到大量实验材料,只能从自身取材。当时我们以为可以随时取样,没有细心储存这些生物材料。当我想到这主意的时候,我到了低温实验区的储藏室,发现大部分材料已经没用了。如果我不立刻采取行动,仅余的那部分细胞也即将失效。我解冻了一部分样本,提取了基因,尝试解开基因锁――没有用,只有活人基因才能开锁。我是锁的设计者,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我知道真相对你是多大的打击,但得知真相是你的权利――你,陈鸥,是克’隆人,克’隆于我最好的学生陈。你的出生并非源于父母之爱,而是一个疯狂科学家为了取得活人基因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在你之前,没有克’隆人出生。他很担心自己打开的是潘多拉之盒。为此,他达到目的后就一直研究,如何不引人注目地对还是婴儿的你实施安乐死。”
☆、尾声(二)下
尼斯关上电子日记簿,教授声音戛然而止。但陈鸥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直视着教授影像消失的半空,脸上毫无表情。
书房沉默得可怕。
尼斯想象陈鸥说自己不是他最爱的孩子,只是为研究而制造的试验品。单只想象就让他心底升起憎恨与怒火。这远非欺骗那么简单,是对存在意义的根本否定,尤其当这些话出自最爱的亲人之口。而当你开始憎恨亲人,你会连带仇恨整个世界。
尼斯张开双臂抱住陈鸥,感觉怀里是一段朽木桩,微微加力就会崩溃。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口哨和小奶狗的呜呜叫声。
“尼斯,我做了朗姆酒松露泡芙。”马丁在门外高兴地说,“你和陈鸥出来休息一会儿。总没人和‘魅影’玩的话,它会得抑郁症。”
陈鸥身体震动了一下,似乎才从噩梦醒转。
“没什么,不是每个好结局都有好开头。”尽管脸色十难看,他仍然本能地安慰尼斯,“何况我们都知道,教授道德标准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