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殷在榻前顿了顿。
因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习惯于虞灵犀的温柔纵容,倒忘了当初她才是那个最擅撩拨的人。
宁殷嘴角扬了扬,倾身欣赏。
虞灵犀却是按住他:“这章,自然是由我盖在你身上。”
她刻意加重“上”字,大有驯服驭龙的野心。
宁殷眯起了眼眸,压迫感渐渐侵袭。虞灵犀却是一咬唇,大着胆子盖章,然而毕竟没有以下犯上的经验,盖得磕磕碰碰。
许久,宁殷发出一声低哑的闷笑,慢条斯理道:“不如我跪你?”
容不得拒绝,视线陡然翻转。不敬鬼神、不拜天子的静王殿下,为她跪了半宿。
……
四月初,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天高云淡,皇旗猎猎,百官宫人肃穆而立,恭迎登坛祭天地社稷。
虞灵犀乌发高绾,凤冠花钗,画着精致大气的妆容,一身织金凤袍葳蕤拖地。而她前方,一袭玄黑冕服的宁殷挺拔俊美,淡漠的侧颜透着睥睨天下的威严。
按照礼制,皇后应落后于天子一步。
然而在登上长长的白玉阶前,宁殷却是停住了脚步,当着百官禁卫的面牵起虞灵犀的手,与她并肩踏上石阶。
虞灵犀一紧,随即明丽一笑,扣紧了他硬朗修长的指节。
迈上最后一级石阶,旋身而望,天地浩瀚,江山殿宇尽收眼底。
雄浑的号角吹响,众臣叩首,山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呼声回荡在宫中,震耳欲聋,虞灵犀以余光瞥着身侧的宁殷,眸色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前世那个阴鸷的疯子终于站在了阳光下,站在顶峰,堂堂正正的接受众臣叩拜。
冗长的祭祀过后,便要入金銮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巍峨的大殿漆柱殷红,金龙盘旋而上,最前方的龙椅已经置换过全新的,因为宁殷嫌脏。
老皇帝用过的臣,使过的物件,他都嫌脏。
虞灵犀坐在了龙椅旁边的位置,百官井然入殿,再拜叩首。这么近的距离,虞灵犀看到了最前排的阿爹,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慈爱而有力。
新帝登基当日,通常都会颁布一道圣旨笼络民心,譬如大赦天下,亦或是减免三年赋税。
连户部尚书也建议道:“如今燕人缕犯我朝边境,引起百姓恐慌而至粮价飞涨。若陛下能减免赋税,泽被众生,乃天下福祉!”
一些人点头附议,俱是等待座上看似闲散,实则极具凌寒压迫的年轻新帝开口定音。
“燕人南下杀人劫掠,你们不想着怎么把东西抢回来,却让朕减免赋税。”
宁殷呵笑一声,“扬汤止沸、粉饰太平这一套,倒让诸位玩得挺明白。”
此言一出,户部尚书惶然下跪:“老臣愚钝,求陛下指点!”
宁殷叩了叩龙椅扶手,抬眸道:“杀回去。”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驱逐外患,这可是建朝以来头一遭!稍有不慎,则会被扣上“穷兵黩武、好战喜杀”的帽子。
这……这实在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决定。
只有虞灵犀知道,宁殷是要用燕人的血来立威。
减免赋税只能让百姓稍稍好过三年,而三年避战,足够将刚刚崛起的燕人养得膘肥体壮,更加难以对付。而此战若胜,震慑天下,才是激起士气、一劳永逸的法子。
仗要打,但不是前世那般的打法。
“燕人今日劫掠粮草,明日便是攻夺城池,杀我子民。步步蚕食,永不餍足。”
虞灵犀端坐凤位之上,一字一句清越道,“他要战,我便战。我卫朝没有懦夫!”
宁殷瞥过眼,望着她的眸中蕴着恣意的笑意。
她说她要站在他身边,而非身后。
原来,不知是说说而已。
殿中,大将军虞渊主动出列,声音浑厚道:“臣愿请缨,为苍生一战!”
紧接着,虞焕臣出列:“臣请随父亲出征,驱逐燕人!”
声音回荡在殿中,振聋发聩。
宁殷慢条斯理道:“难得有虞将军这样的聪明人。”
一锤定音,朝中不少观望之人纷纷跪拜,齐声道:“陛下圣明!皇后英明!”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虞灵犀做静王妃时,整日除了散步看书,便是休憩烹茶,日子清闲得近乎无聊。
而此番刚做皇后,许多东西都要慢慢学,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烹茶,便是坐下来好好喝口茶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