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我不会算命。
跟你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谭昭说完,才反应过来,立刻改了口:您是说您的身体吗?早就撑不住了,若非有我出手,您以为您还能下床走动?
这话,就说得非常扎心了。
书圣爸爸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但同时他也能明白,对方并没有说谎。前些日子他一心求死,想为儿子们争取时间,不想心爱的小儿子委屈度日,堕了王家的清名。
只是黄粱一梦啊,也让他明白司马氏的凉薄,便是他就这么死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司马氏还在一日,恐怕这份算计就会成功。
就这么死了,实在太过窝囊。他甚至有些痛恨曾经沉迷服散的自己,王谢两家,王家在前,谢家在后,而如今王家势颓,谢家谢安正是风头正劲,若他此刻有谢安石的权势,又何惧此啊。
你想要什么?
谭昭站起来,鞠了一躬:晚辈并不贪心,只想要在恰当的时候,王家能站出来替我美言几句。
何等狼子野心啊。
谭昭很快离开了庭院,老爷子年纪大了,他总得体谅不是。
出了庭院,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洗洗睡了,迎面却对上了王徽之,依旧是那副落拓模样,衣服是随便系了一下,乌发披散,倒穿着鞋履,一看就是个不羁的人。
打了个招呼,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一句话叫住了谭昭。
你讨厌我,为什么?
谭昭矢口否认:我没有。
我想知道理由。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谭昭拧着眉转头,清冷的月光撒下来,他刚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王徽之身上的酒气,大晚上喝酒,估摸着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
在其位,谋其政。
王徽之嗤笑一声:原以为你也算个风流人,却没想到比我父亲还要古板。
随你怎么想。
谭昭甩袖子就走,王徽之立刻冲上来不让人走,但世家公子的这点力道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这一冲过来,就被谭昭一下化解,咚地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嘶好疼。
王徽之的酒,总算是醒了一半,但他向来疏狂,有时候就会显得有点儿不依不饶:你站住!那官位,有我没我根本一样,你凭甚指责我!
谭昭咧嘴一笑:那你为何在这里?
王徽之一下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父亲有六个儿子,每个儿子都很孝顺,有你没你
你住口!这如何能一样!
说实话,这也算当今社会的常态了。顶级世家出身的男儿,总能凭着家世得到一个官位,到了时间就会往上升,至于做不做工作,这个并不重要。
听闻公子,很喜欢游山玩水?
谭昭又不是任人欺负的好脾气,大晚上赶着回去睡觉呢,吓吓人总归不过分吧。王徽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地三尺了。
随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提在了半空中?!
救、救命啊!他突然畏高了!
这下,那点儿残存的酒意终于全部散了,然而他发现自己越升越高了。
放放我下去!
谭昭恶劣地咧嘴一笑,冲着下面越来越小的烛火,道:你确定?
王徽之一点也不确定啊,他哪里想到有人会一言不合就把人往高空领的,要早知道他可能还是会嘴贱。
不,不对,怎么可能有人会飞?!
他惊恐地望着提着他的人,一时什么山野志怪都在他脑子里乱窜。
王徽之的鞋子早就掉了,夜风吹得他脚底板都凉了,脚踩实物的一刹那,他完全没力气,噗通一声坐在了树杈上。
这他立刻抱住了旁边的树干,吓到不敢说话。
这里美吗?
然而王徽之完全不敢睁开眼睛。
谭昭却不管,他足尖轻点,直接站在了树冠上,仿若一片鸿毛,树叶都没有弯折一下的:好不容易到了,真的不看看吗?
鼻尖是草木清幽的香味,好奇心驱使着,王徽之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随后,他瞪大了眼睛。
今夜月光皎洁,本就是个不错的日子。
借着月光,他看到黑夜里静谧的城池,并不算明亮,只有依稀几处光点,但他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也不知道沉睡中的城池,是如此模样。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站在树梢上的俊朗少年郎。
今夜的一切,都实在太出乎他的认知了,谭大夫是谪仙吗?还是隐居山中的仙人?他心中有些忐忑,随后又有些欣喜。
你
安心,我不会杀人灭口的。说完,谭某人恶劣地一笑。
更让人害怕了。
不过山风吹多了也不好,谭昭吹了一会儿,就准备带着人回去了,他可是三好公民,不造杀孽的。
我
谭昭还以为对方是抗拒,谁知道王徽之居然这么来了一句:我可以学吗?
可以,这很王徽之。
然后谭昭就非常残忍地拒绝了对方。
回到王家别院,谭某人还贴心地替人将鞋子找了回来,随后拍了怕手,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客房睡觉去了。
王徽之的酒早就醒了,但这么魔幻来了一遭,他心情抑制不住,半夜跑去敲开了弟弟的房门。
王献之:是亲哥哥了。
子敬,谭大夫究竟是什么人?
听了这话,王献之的瞌睡虫也跑了:兄长何出此问?
两兄弟感情最好,王徽之也不作隐瞒,将今夜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献之少年:疏之,可真是有够促狭的。
兄长放心,他不是那等人。
王徽之很快抓住了重点:子敬,你似乎毫不惊讶?
王献之突然讶异,二哥没同你说吗?
说什么?
王献之刚要开口说那日他与二哥遭遇妖祸,是对方出手相救,二哥身上形影不离那破剑柄就是疏之用剩下的,但他猛然想起来疏之要隐藏身份,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谭大夫他确实能人之所不能,也是因此,我相信他能医好父亲。
王徽之怀疑弟弟说谎,但他没有证据。
兄弟俩夜话,而始作俑者谭某人却是一夜好眠。
昨晚书圣爸爸果然没有被他的狼子野心打动,却也没有拒绝,只说三日后再给回复。三日并不久,谭昭并不急。
只不过待到第二日,谭昭就收到了来自红罗书院的求救信。
出乎意料的是,信居然是便宜妹妹祝英台写的,他还以为是虞韶传信给他吐槽书院生活难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