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空青将选课条递上,几乎是逃也似地离了修身堂。
尤明澄自打瞧见了那文章之后,顾及穆空青的心情,一直都在强忍笑意。
如今见穆空青又被夫子调侃,他更是生生把脸都憋红了几分。
回到学舍后,穆空青见尤明澄那根本不敢看他的模样,只能无奈道:“你要笑便笑吧,横竖也不差这一回了。”
这话一出,尤明澄便如蒙大赦一般,一连串的鹅叫声恨不能把狼都招来。
就连许宗海都控制不住地弯起了眼眸,更叫穆空青郁卒。
尤明澄也就笑了一小会儿,很快便知情识趣地停了下来,安慰他道:“其实,你那文章写得当真不错。只是加上后头夫子的批复,这才叫人觉得……”
尤明澄顿了顿,憋出一个词来:“叫人觉得……妙趣横生!”
单论起杂文本身来,穆空青在考场写考场,由《黄花》答《黄花》,写得确有几分巧思。
加之文辞清新自然,有种叫阅者皆莞尔的趣意在,能夺榜首也是令人服气的。
只是这样一篇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杂文,再加上后头夫子批复的那句“鞭辟入里”来,就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了。
杨思典也劝慰道:“这纳新之事,也就新奇这么一段时日罢了。后头季考将近,大家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在这上头了。”
永嘉书院的季考每年四次,分别是一月、四月、七月、十月。
十月末便是季考,刚入学的学子也是要参考的。
因而待纳新的这阵子过了,众人自然也就没心思去调侃旁人了。
穆空青那份尴尬也缓和了不少。
穆空青对于永嘉书院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博闻书肆的掌柜。
但掌柜也未曾在书院中就读,因而许多事务,也还需穆空青自己慢慢摸索。
不过好在有个看上去对永嘉书院知之不少的杨思典在,着实是叫这一个学舍都省下了不少功夫。
入学前,穆空青领到的那个小包袱中,除了士子服等物外,还有一本书院戒律。
其中有一条便是,在书院中,学子须得着士子服,配学子令牌。
可先前配发的士子服只有一套,若是想要换洗,自然是不够的。
因而便须得学子们自行去内务堂购买。
内务堂除却士子服,还有一些常用里衣鞋袜、笔墨纸砚等售卖,若是有那不乐意动弹的学子,甚至可以直接在书院内住上几年都不必下山。
穆空青只多买了两套备用。
他现在还在长身体,买多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便穿不上了。
永嘉书院占地极广,只是来回走动,便足够劳累。
今日也算忙碌了一日,穆空青简单洗漱后躺在床铺上。
只盼得他在永嘉书院学有所成,方才不辜负这般奔波。
第二日卯时,有撞钟声响起。
穆空青往日里也是这个时辰起,今日更是半点儿磨蹭都没有。
杨思典与许宗海瞧着也是习惯了的,动作利索不见拖泥带水。
唯有尤明澄被这撞钟声惊到,一翻身险些从床上滚落下来,睁眼后还茫然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入了书院,当即有些忙乱地跟上众人的动作。
眼见着尤明澄就要将自己昨日的衣服再往身上套,穆空青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你忘了?入书院后都须得着士子服的。”穆空青将他放在床头的士子服递给他。
刚洗漱完的杨思典从外头进来,笑道:“我瞧明澄怕是刚入书院,想为书院做几天劳工了。”
永嘉书院有戒律,自然也有犯了戒律之后的惩罚。
多数惩罚便是如同先前为他们“报榜”的学子一般,在书院内做上几天体力活。
就尤明澄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做上几天劳工,怕是笔都拿不起来了。
尤明澄换好衣裳,带着些羞赧地同穆空青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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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一番忙乱之后,几人便一同出门。
新入学的学子共有十斋,每斋都有一年长的学子作为斋长。
穆空青所在的东十二室四人,皆尽分在第十斋。
而这第十斋中,乍一眼望去,也都是十多岁的少年人,叫人不禁思量,这永嘉书院莫不是按着年纪分出的各斋。
先过了院试,再入书院进学,这几乎是默认的规则了。
便是有那等侥幸过了书院考校的,自身水平也未必跟得上夫子的教导。
尤其在书院中,数术、律法等课,都是到了乡试才会考校的内容。
在院试未过的情况下,花费大量经历在旁的地方,反倒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也就是说,在这江南之地,似乎十多岁的少年秀才,已经算得上是常态了。
夫子还未到,穆空青只这一眼,便深切感受到了何谓“文风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