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昨夜污了考卷,今科已然无望的学子。
后来也有叫这拉铃声闹得心浮气躁,实在坐不住的学子。
再然后不知是哪一位倒霉鬼,咳嗽时将墨汁弄到了试卷上,当即哭嚎出声,直接被衙役带离考场。
穆空青今日要誊抄三篇经义,还要作一首五言八韵诗,时间自然算不上宽松。
考场内时不时便有异响,既要屏气凝神专心誊抄,又要时刻留出一分注意力,防止自己在猝不及防下被突发情况惊到。
这三篇经义誊抄完,穆空青只觉得比写的时候都要耗费精力。
最后作完诗,穆空青又将自己的答卷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便毫不犹豫地拉铃交卷。
于龙门前等待放排时,恰好遇上杨思典同样交卷出考场,两人便闲聊了几句打发时间。
此刻穆空青面色疲累,见了杨思典后便同他叹了一句:“从前考场中虽也有意外,但却从未如同今日这般。”
今日直到穆空青交卷为止,考场中都还时不时会闹出些动静。
但凡心性稍差些,又或者有那么片刻疏忽了,说不准就要被外界影响,叫自己这一趟白来。
杨思典却笑道:“这也不是独我清江府乡试如此,更不是独这一届乡试如此。便是我叔祖那般……”
杨思典话到一半却忽然停住,硬是顿了片刻,方才接着道:“便是我家长辈,也曾在猝不及防下污了试卷,以致乡试落榜。”
杨思典家的那位长辈,穆空青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了。
只是每一次,杨思典都像是有什么顾虑一般,总是要遮掩上几分。
穆空青看出他不想提,便也从未开口问过。
只是几次三番下来,好奇心难免越来越重。
穆空青体贴地换了话头:“昨夜一场大雨,也不知叫多少人的心血白费了。”
“哼,清江府乡试素来都在雨季,那些人自己活该不止,还害得旁人也不得安宁。”
穆空青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人接话。
只是这话说得难免刻薄,声音也叫穆空青觉得有几分熟悉。
穆空青转身望去,果然是他隔壁号房的那中年人。
杨思典闻言皱眉,欲要出言反驳,却被穆空青拦住。
这样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同他争论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态。
那中年人果然也不像是着意与他们搭话的模样。
即便无人理他,他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穆空青将杨思典拉得离他远了些。
这人说话跟念经似的,先前就将穆空青闹得心烦意乱。
若不是穆空青反应及时,说不准就要被他影响。
好在穆空青与杨思典交卷都不算早,没过多久,龙门前便凑齐了人。
穆空青走出贡院的那一刻,只觉得天气都骤然变晴了许多。
杨思典被杨家下人接走,穆空青也被周勤拉上了马车。
穆空青一上马车,就被周勤塞了一碗绿豆汤解暑。
先前穆空青还不觉得什么,一碗绿豆汤下去,再同人闲谈两句,便有了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穆空青靠在马车内昏昏欲睡,比先前汹涌数倍的倦意涌上心头。
待到了周府,穆空青更是有一种褪去千层枷锁的轻松感,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福伯像是料到了一般,热水已经早早备好。
穆空青粗粗洗完,一小碗泛着难闻气味的汤药便被送了上来。
这碗也不比茶盏大上多少,穆空青一气便能将它喝个干净。
然后便是倒头就睡。
分明只有两晚的时间,穆空青却觉得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平躺在床上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被小厮叫醒洗漱。
明日又要进考场。
穆空青坐在桌边用膳,这一觉让他养回了些许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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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乡试要分三场。”穆空青用完午膳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这若是连着考上九日,怕是一多半的学子都得被抬出考场了。”
这种累除了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
那种时刻提防着自己被什么动静惊到,以至于一刻都不敢放松的状态,实在是难熬得紧。
周勤将新备好的衣物递给他,闻言笑道:“那少爷可务必得一次得中了,不然这苦还得再受上一场。”
穆空青接过衣物,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药香味,闻着便叫人觉得舒心。
“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算的。”穆空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