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用等传信兵来报,穆空青便急急赶往城北主持各项物资调度。
北蛮攻城,漠北将士固守城池,食水药物都要跟上,破损的城墙也需要及时修补。
这几日以来,在城门处调配水泥砂浆的匠人们几乎日夜不休,大量的水泥砂浆取代了冰层,被浇筑在城墙外。
短短几日时间,曾经在北蛮的利炮围殴下变得千疮百孔的北城墙,便直直向外延伸了近一尺的厚度。
而北边的城门更是在穆空青的建议下,被直接用水泥在内部封死,但从外头看去,却是与从前没有任何不同的。
他们得留着这道门,作为将北蛮勾在漠北城的饵。
不过这延伸出来的部分没有地基,所以只能下厚上薄,确保城墙本身稳固。
城中所有的青石砖瓦都被送到了城墙处,一旦城墙出现破损便立刻填补。
即便填补上去的水泥一时半会无法凝固,但也比用冰填补要靠谱得多。
此时的炮火再先进,那准头也不可能同后世相比。
况且北蛮可以肆无忌惮地用火炮攻城,不过是仰仗他们手中的火炮射程更远,不在守城炮的射程范围内罢了。
若是北蛮敢为了准头就将火炮拉近,那只怕漠北守将们就是豁出命去,也要让北蛮的火炮有来无回。
这样一来,有连续两炮轰在同一个地方的概率本就不高,再加上城墙被加固之后,两炮也未必能让城墙主体破损,北蛮用火炮轰开城墙的美梦,也就直接破碎了大半。
没了城墙被毁的风险,守城将士们的压力骤减。
这头最要紧的城墙稳住了,穆空青也有余力去处理旁的事务了。
如今大军的粮草还算充足,火头兵的大锅一直沸着,每有一队士兵换下城墙,便来此地领取一碗粥水,几块干粮。
此时也分不得什么午膳晚膳,稍得个空闲便抓紧填饱肚子,而后继续持枪持箭。
就是在这一片混乱中,穆空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快,把那个抬过来,要去腐肉的统统挪到这个屋。止血的去那边!”
是穆白芍的声音!
穆空青刚将一批箭矢送上城墙,便见穆白芍带着一队人马赶来,见到受伤的兵卒便将人抬起往那片空屋的方向送去。
穆白芍在看见穆空青时也愣了片刻,她身边的兵卒被送上木板抬走之后,穆白芍走到穆空青跟前,作势要给他一拳。
不过这动作,到底还是止住了。
穆白芍先发制人:“你可真行!怎么敢跑到漠北来的!”
穆空青:“姐,您也挺行的,是仗着自个儿在漠北不怕挨娘的揍是吧?”
穆空青也算是看明白了,穆白芍这会儿是在做战地医生的活儿。
她带着的那队人,瞧着也都是普通百姓,腰间挂着的多是镰刀菜刀,身上半片甲胄也无。
这种情况下,说不定哪支流矢越过城墙,他们这些救人的自己就没了。
好在如今情况紧急,也没空给他俩絮叨,这姐弟两个索性大哥不说二哥,都当自己没见过对方,埋头去做自个儿的事情。
而穆空青也是在调度药物的时候才知道,漠北城内的药物之所以至今都很充沛,同穆白芍将自己商队的存货都拿出来了也有干系。
尤其是有了穆白芍开这个头之后,旁的商队无论真心假意,也多少都愿意出物出力。
相比于穆白芍的财大气粗,穆白芷的医术在这会儿发挥的作用则更大。
她早年间同穆空青说要去做游医,虽然现在还处在跟着穆白芍的商队一起行动的状态,但该学的东西却是半点儿都没落下。
不说旁的,只那一手用刀的本事,便不知救了多少兵卒的性命,也叫许多兵卒看见她就发憷。
这年头也没个抗生素,一旦伤口发炎感染,那便是十死无生。
死在感染上的人,可比死于伤重失血的人要多得多。
好在如今温度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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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发炎几率不高,可耐不住火器刀兵上的污物太多。
遇到那些被火器所伤的,免不了需要将伤口附近割去一片。
穆白芷的刀用得极好,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割去腐坏烧焦的部分而不伤到旁的。
所以军中还专门腾了个屋子出来,将需要去肉的全部送到这儿来,由穆白芷操刀。
穆空青在调派沸水和少量烈酒时曾见过穆白芷一面。
穆白芷周身上下再不见半点温柔,整个人面无表情的将染血的匕首浸入沸水中,片刻之后取出,低头在刚被抬过来的兵卒腿上划下几刀。
整个屋内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穆空青走到穆白芷身边,放下手上的那坛烈酒,在穆白芷耳边轻声道了句辛苦,而后不等穆白芷回应,便又脚步匆匆地离去。
穆空青知道烈酒可以消毒,所以在沸水供应不上时,如穆白芷这边一样的,救治重伤号的地方,就只能用烈酒暂时顶上。
可漠北本就缺粮,素来禁止用粮食酿酒,城中所有酒都是商队运来的,烈酒更是稀缺资源,可以说是用一坛少一坛。
即便穆空青已经差人加紧蒸馏了,对比日渐增多的伤员来说,也还是杯水车薪。这仅有的一点就显得更加珍贵。
所以在分派烈酒这样的珍稀资源时,穆空青素来都是要亲自盯着的。
这也就让他看到了更多堪称惨烈的景象。
不知忙碌了多久,天色渐暗,北蛮大军也已退去,厮杀声停下,只有伤兵的□□隐没在呼啸的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