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好似格外漫长,钟璃醒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慌慌张张坐了起来,瞧见床头叠放着的干净衣物后,钟璃悄悄松口气。
等她从室内出来后,秦兴就迎了上来,道:“钟姑娘,主子特意交代了,您若起得晚,可带您走密道,您和夏荷姑娘随我来吧。”
钟璃正懊恼着,怎么睡过了头,闻言,不由眨了眨眼,“有密道?”
秦兴颔首,带着她们进了裴邢的寝室,移开了博古架上的花瓶,转动了一个小木块,小木块被转动时,博古架那一面墙都动了一下。
密道内很黑,好在秦兴提着灯笼,这密道不像是刚修建的,瞧着怎么也有个几年,钟璃正纳闷府里怎会有密道时,就听秦兴道:“这个口通往祠堂,前面这个口通往的是后院的碧林阁,钟姑娘日后可从碧林阁出去,里面仅有一个丫鬟,是自己人,被她瞧见也没什么。”
钟璃颔首,低声道了谢,出去时,转动的则是石室内一块并不起眼的石头。
碧林阁位置比较偏,离摘星阁挺近,从碧林阁到摘星阁,一路上都没什么丫鬟,只瞧见一个扫地的婆子。
秋月正急得团团转,天都亮了,主子竟还没回来,她险些沉不住气,跑去幽风堂寻人,瞧见钟璃的身影时,她才松口气,“主子?你的脚伤到了吗?”
钟璃左脚有些疼,走路时,右脚下意识使了点劲儿,虽不明显,还是能瞧出一点区别,秋月连忙撩起她的裙摆瞧了一眼,“都有些肿了,要赶紧涂药才行。”
钟璃道:“不要紧,只轻轻扭了一下。”
话虽如此,秋月等人还是很担心,特意找了药膏给她涂了上去,夏荷曾跟着祖母学过推拿,又给她按摩了一番。
夏荷按摩时,忍不住道:“天那般冷,主子作甚赤着脚追出去?幸亏路上没有钉子。”
钟璃垂下了眼睫。
他突然拂袖而去,能否原谅她尚未可知,在那种情形下,钟璃多少有些怕,她其实是有意没穿鞋子,前天,他抓着她的脚丫子把玩了半晌,应该是喜欢的。
终究是她赌赢了。
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只笑道:“是我不小心惹恼了他,追得着急,才忘记穿鞋子,下次不会了。”
夏荷不由叹口气,三爷那个性子,也着实吓人。
随后,钟璃便去养心堂谢恩去了,她一靠近,老太太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味,“这是扭伤了?都伤到了不好好休养,怎么又跑了过来?”
钟璃笑道:“就不小心扭了一下,是秋月和夏荷放心不下,才硬是给我涂了药膏,阿璃今日是特意谢恩来了,小厨房如今已建好灶台,估计晚上便可使用,我到时给祖母做您爱吃的糕点。”
老太太道:“你呀,这点小事还值当跑一趟,糕点不急,等你养好伤再做不迟。”
钟璃并未久坐,“祖母,一会儿师傅们要去安装铁锅,承儿肯定好奇,我回去盯着点儿,改日再来陪您解闷。”
“成,你回去吧。”
钟璃刚走出老太太的住处,就瞧见了萧盛,她仅略微福了福身,便越过他往长廊处拐了去。
少女眸光清澈,望着他时,没了以往的感激,柔软的目光也变得疏离了起来。
萧盛抿紧了唇,喊住了她,“璃妹妹。”
钟璃没转身,实际上,连同他站在一片天空下,她都膈应得慌,“有什么事吗?”
见她的态度这么冷漠,萧盛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阴霾,阳光透过枝丫洒了进来,他俊朗的面孔,有一半暴露在阳光下,脸上的阴郁异常明显。
他在摘星阁安插了人,自然知晓了钟璃深夜去找裴邢的事,甚至亲眼目睹了,她追着裴邢跑出来的场景,最后,又眼睁睁看着裴邢,将她抱入幽风堂。
他不敢想象,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去猜测她的真实想法,是畏惧裴邢才不得已委身?还是对他生出了旁的心思?
他险些闯进去,找她问个清楚。因忌惮裴邢,才隐忍了下来,但凡裴邢没这么疯,他都会闯进去,将裴邢狠狠打倒在地,问问他,他萧盛究竟怎么得罪了他?才让他枉顾人伦,夺走他的女人。
他像个卑劣的窥探者,站在院外,侧耳倾听着,没听到他们圆房的动静,才松口气。
没人知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又怎样浑浑噩噩离开的。
他隐隐有些怀疑,钟璃也梦到了上一世的事。所以才在中毒那日选择了裴邢。所以,才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对他的排斥。年夜饭上,她对他的态度,几乎说明了一切。
这个猜测,让他多少有些煎熬。毕竟,是他先辜负了她,以她的性子,若是知晓了这些,并信以为真,想必很难原谅他。
他怕知晓答案,这会儿甚至不敢开口质问,半晌他才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三舅舅肆意妄为,狂放不羁,绝非良配,他不会娶你,也不可能善待你。我会让外祖母,尽快定下你我的婚事,也会设法让他对你失去兴趣。璃妹妹只需与他保持距离即可。”
他此言一出,钟璃便清楚,他肯定是知晓了什么,她不由捏紧了帕子,“你监视我?”
萧盛纠正道:“我担心你。”
钟璃只觉得讽刺,半晌才道:“我和他的事不劳萧公子费心,至于你我,本就无甚关系,更该保持距离,若真不幸定了亲,只怕萧公子会费尽心思想要退亲,一个孤女,哪配嫁给你?我不会高攀,也不想高攀,萧公子不必多费心神。”
钟璃说完,便拐进了长廊。
夏荷和秋月就跟在钟璃身侧,自然听到了这番话,两人都忍不住偷瞄了钟璃一眼,只觉得近来,主子对表少爷的态度怪怪的。
她们本能地觉得曾发生过什么,也没敢多问,快步追上了钟璃。
她走出好远,萧盛脑海中还回荡着她最后那句,“我不会高攀,也不想高攀。”
他心口微窒,有种果然如此的沉重感。
就算她梦到了一切又如何?她只能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你逃不掉。”他轻声低喃着,迈入养心堂时,眼眸逐渐坚定起来。
养心堂内,老太太又歪在了榻上,她最近精神头远不如之前,才坐一会儿就乏得紧,小玫来到了她身后,“我给老太太揉揉脑袋吧?”
小玫有一双巧手,揉得挺舒服,老太太颔首,调整了个姿势,便于小玫揉捏。
得知萧盛过来时,她脸上多了抹笑,“这孩子,都跟他说了,好好备考就行,竟又跑来请安。”
小玫笑道:“表少爷最是孝顺,定是心中挂念您,才来了养心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