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次用完灯即关灯。协定在二十九摄氏度以上才开冷气。自己(或互相)洗发烫发染发。尽量在垃圾站拾旧家具,或以纸盒木箱代替。清洁剂先稀释再使用。肥皂剩余小块会储存起来用破袜子盛好捏成一大团继续使用。洗澡时连洗头和洗衣。上厕所前,先问问对方要不要进去,大小便可集合数回才冲水……
节俭是中美德。
彻底实行,自得其乐。每次做爱都往小猪扑满塞一张钞票——为此,男人几乎都自己解决了事。若女人需要,那回的存款由她负责——为此,她也不像浪费了。
不打算要孩子。那是一个无底深渊。不计划旅行,次次借宿朋友家渐渐无人接待。住酒店?不如在自己家中睡。不买报纸杂志,公共图书馆多的是。不化妆,化了末了还不是抹掉?
——真是夫妻同心。你说不是“神仙眷侣”、“环保鸳鸯”吗?
直到有一天。
惨剧发生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
他们的节目是各带一瓶开水去爬山,然后去百货公司地库的超级市场试食、试饮,饱餐一顿。道中央图书馆看完所有报刊、吹冷气和小休。接着到某广场某偶像歌手新CD签名会——取得签名可以卖给向隅的fans赚外快。排队换领洗面奶赠品。九时后才买减价菜……
“牙膏及不出了。”女人用力敲打挤压,甚至用脚踩。
“看我的!”男人拎出剪刀。
一剪,牙膏拦腰分为两截。
“看,头头尾尾还残留好多,够我们用三天!”
他帮她蘸一点……
“慢着!”她喊,“你怎么只剪一下?你看,那儿残留的多不方便,用牙刷去蘸便浪费了一些。”
她想他怒吼:“你应该剪成三截,这样便容易挤。中间一截用力向两边刮,这样,用刀背刮,看,挤得一点不剩,够我们用五天!”
为了那两天的差距。
不,为了欠那一剪。
女人吵得面红耳赤。男人恼羞成怒,难以下台。
他还击:
“说浪费?我还忘了呢。那回我爸信件上邮戳盖歪了没留印的邮票撕下来铺在报纸上弄干,日后再用,谁知你却把旧报纸卖给收买佬,论斤地称,才一两元——你知不知道,那儿有三个一元三角的邮票?”
“你还有脸说我?是谁在二十八摄氏度就开冷气?啊?”
“我忍你很久了!这把剪刀,你非要在‘十元店’买,人家‘八元店’也有同样货色——”
技逊一筹的女人气坏了。
这双天作之后,各持刀与剪利器,初则口角继而动武,终酿血案,倒身血泊……
女人中了剪。恨恨:
“好好一把新剪刀,报销了,本来很锋利,可用上五七年,你……把它……”
男人中了刀。半昏迷,呻吟:
“这婆娘……最毒妇人心……刺中我……这儿!唉,你知不知道一个肾在内地卖多少钱吗?往值钱的器官刺……太……”
“哎呀,一算医药费就后悔死了!”
“死了还得出殡火化,得花上多少?你说!你说!”
“……”
“……”
人海茫茫,投缘相知的另一半在哪儿?
——算计的最精密的电脑,也会失手的。
《耳朵变成邮票》
天文台发出寒冷天气警告,市区气温低于八摄氏度,还下着冰寒彻骨的微雨。
这样的情景,玲玲特别想死。
她打个电话给婷婷,询问一下,自去年圣诞南亚地震海啸大灾难后,便一直失踪的阿健,回校复课没有?
她暗恋阿健很久了。自己去年起决定辍学出来打工(其实是校方暗示退学),仍不时打听他的消息。
婷婷觉得好烦:
“阿健没有上课,座位是空的,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哪儿去了。”
“报警啊!”
“报警都没用。”婷婷落井下石,“如果他在泰国被大浪卷走,几秒钟便完了,说不定已经是就地埋在泥洞里几千条腐尸中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