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到春风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崔嵬熟络地点了几道菜,而后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盏,严璟朝着他脸上看了一眼:这么高兴?这家的狮子头就有那么好吃?
嗯!崔嵬弯了眉眼,朝着严璟点头,顺便将倒好的茶递了过去,每次进城,只要时间充裕,我都会过来吃上一次。
严璟笑着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茶盏:那待会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崔嵬脸上的笑意却突然僵住,严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方才忘了注意,双手接了茶盏,将左手腕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指痕露了出来。
严璟瞥见崔嵬的表情,索性将袍袖挽起,露出整条手臂,顺手在上面按了一下,解释道:看起来吓人而已,再过一会就会褪了。
白皙劲瘦的手臂上,两道指痕分外明显,崔嵬咬了咬下唇,小声问道:痛吗?
崔嵬,真的只是看起来有些明显而已。严璟将袍袖放了下来,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你在军中磨炼这么多年,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疮疤不知道有多少,又何必为了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介怀?
可是那不一样。崔嵬立刻道。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严璟认真道,即使你是将军,受伤也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同样,纵使我是个花瓶、草包,或者废物,也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大惊小怪。
你不是花瓶、草包或者什么废物。崔嵬笃定道,我方才也不是轻视于你,我只是只是不想严璟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是希望他时时刻刻都能像方才那样眼带笑意。
严璟看着崔嵬的眼睛,良久,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桌上的手,而后漾出一点笑:我明白,所以真的没关系。
嗯。
二人默契地换了个话题,闲聊了几句,小二手脚麻利地将菜送了过来,崔嵬轻轻嗅了嗅,唇边又重新带起笑意,严璟瞧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唇。
这春风楼不愧是云州城闻名的酒楼,二人刚到的时候,二楼还是空着,这一会的功夫,楼上便又来了许多人,严璟抬眼望去,竟连张空桌都无。食客们一边吃着一边天南海北的聊着天,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入耳内,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崔嵬吃的要比严璟认真的多,自那道狮子头摆上桌之后,他的注意力便全都落在上面,也不再与严璟说话,全神贯注地吃了起来,好像周围发生什么都与他没有关联。
严璟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听了会周围的闲聊,便又忍不住将目光转回到崔嵬身上,却发现崔嵬突然侧了侧头,朝着不远处的一桌看了一眼。
严璟也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口中问道:怎么?那二人有什么问题?
崔嵬看了严璟一眼,又忍不住朝着那二人看了一眼,面带不解,轻声问道:为何他们二人闲聊会扯到你我身上?
那二人离着严璟他们还有几桌的距离,加上楼上吵嚷,严璟一直没怎么听见他们的声音,倒是崔嵬耳力惊人,从他们支离破碎地传过来的声音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又听到了严璟的名字。
严璟也颇有些好奇,不由问道:那他们说我们什么?
崔嵬侧耳听了听,一字一句地重复道:那瑞王与宣平侯也不知结了什么梁子,关系差的很,听说这俩人只要碰面,就立刻拔刀相向。我还听说啊,在瑞王府若是提了宣平侯的名字,就会被打三十大板,赶出府去。
重复之后,少年的表情已是茫然、诧异还有难以置信,他压低了声音开口:璟哥,我们
严璟没想到苦心布置的流言传没传到都城还不知道,竟然先传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他右手紧紧地扯着自己的袖口,面上却还能露出一点笑:民间的流言历来如此,捕风捉影,没有一点能当真,不用放在心上。
崔嵬轻轻摇头,唇边还带笑:这些流言确实有趣的很,我先前还听人说过我是什么天兵天将下凡,长了六只手臂三个头,所以才能百战不殆。
严璟安静地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个倒说不定是真的。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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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崔嵬先是不解,看见严璟唇边的笑意,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人是在打趣自己,忍不住失笑,他们胡言乱语也就罢了,璟哥你怎么也嘲笑我?
我怎么会嘲笑你?严璟笑着歪了歪头,再看向崔嵬时,笑意却慢慢消散,右将军横戈跃马,所向披靡,挽救西北于旦夕之间,就算比作神兵天降又有什么问题?
自当年一战而成名,跟着接手西北戍军之后,崔嵬听过不知多少的赞许与称颂,早就能够做到宠辱不惊。但此刻当这些话从严璟口中说出,当严璟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地落在自己身上时,崔嵬的心跳莫名就快了几分,他用手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又忍不住摸了摸鼻梁,却还是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作为回应,最后干脆不回应,低下头继续吃饭。
严璟看着少年发顶,目光偏转,落到对方隐隐发红的耳根上,微微翘了翘唇,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刚刚还颇为浓郁的茶入口之后突然就有些寡淡无味,严璟手指轻轻叩了叩茶盏边缘,朝着小二招呼道:拿壶酒来!
小儿手脚利落,立刻送了壶酒过来,崔嵬虽然看似专注吃饭,但却一直听着严璟的声音,此刻手上的动作顿住,朝着那酒壶看了一眼:璟哥喜欢喝酒?
偶尔浅酌几杯,不过平日里无人作陪,自己喝着也没什么乐趣。但是我今日心情好,突然就想喝上一杯。严璟倒了杯酒,轻轻嗅了嗅,又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崔嵬,西北的酒味道醇厚,底蕴绵长,要尝尝吗?
崔嵬平日里对饮酒毫无兴趣,也知道自己酒量不济,所以哪怕是军中开宴,也几乎是滴酒不沾。但今日莫名地就觉得严璟手里的那杯酒看起来特别诱人,忍不住伸出了手,口中却道:但是我并不善饮。
严璟看着他的样子,就想起了那一日营地里微醺之后走路摇摇晃晃有点幼稚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才将酒杯递到他手里:见识过了。
交接之间,指尖相碰,留下难以言表的触感,让崔嵬忍不住朝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才道:什么?
没什么。严璟倒了杯酒给自己,伸过去在崔嵬的酒杯上轻轻碰了碰,这是你我二人第一次同饮,那就祝我们将军今后逢战必胜,说到这里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杯沿,语气温柔地又补了半句,更祝我们将军此后平安康健。
崔嵬再迟钝也能够听出这人后半句话之中饱含着不一样的情绪,他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一双眼底仿佛含着水光:那我祝璟哥今后可以自在惬意。
严璟弯了眉眼,笑意从眼底一点点渗透:好。语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崔嵬的视线凝结在严璟白皙的手指上,而后偏转,落到他修长的脖颈上,在随着吞咽动作而抖动的喉结上微微停顿,握着酒杯的手指忍不住放松,而后重新握紧。崔嵬微合上眼,抬手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再好的酒入口依旧辛辣,还有一点呛,但崔嵬却能感觉的到,今日这酒,确实醇厚醉人。
严璟给自己的酒杯重新填满,看了一眼崔嵬的空杯,却将酒壶放到了一旁。面对崔嵬投来的不解目光,解释道:饮酒本就只为尽兴,不必逞能,你坐在这里,便是陪我共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