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便松开了手。
虞婆婆抱着孩子,有些狐疑地看着两人,也未多言,只送去厢房。
“老身去给小娘子煮些红糖水,暖暖身子。”
裴朝露含笑谢过,见李慕正给涵儿脱衣盖被,做得甚是细致,便也无话,只将包袱放好,里头除了原来的白瓷坛和含有五石散的药渣,如今又多出一身衣衫,三贴止痛的药。
每回月事来,第二第三日总是最难熬的。
明日便是第二日,裴朝露握着新开的药,心下暗思,总也不能老用那含有五石散的药渣,且试试这药。
纸包打开,药味弥散开来,裴朝露无奈地笑了笑。
怪不得那大夫说,这药效果甚好,只是勿要常用。这里原是加了足足的五石散,一时间,裴朝露便觉得也无需试了。
她合上药包,扶在案头缓了缓。
再抬首时,目光落在那个白瓷坛上,便伸手慢慢抚摸着。
李慕安置好涵儿,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裴朝露眉宇间温柔专注,嘴角噙了一点笑意,似是想起些什么,从袖中掏出个彩绘娃娃,放在瓷坛边,然后将包袱重新系好,推在里侧。
“下回再下山,你将此物放在屋内便可,我交代过的,无人会入这间厢房。”李慕离了床榻,倒了盏热茶递给她。
其实,他很想问一问那瓷坛是何物。自头一回见,他便觉得那个白瓷坛突兀得狠。他莫名地被牵引着,想要上去摸一摸。
裴朝露接了茶,没接话。
茶水六分烫,很是受用,她饮下后,道了声谢,便合衣上了榻。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这是下了逐客令。
本来李慕见她神色开怀了些,又用了自己送去的茶水,心中勇气更足了些,只想把想了一夜加一路的话同她说了。
只是眼下,他顿了顿,话头又偏了,只道,“你哪里不适,方才包袱里的药是医何病的?我去给你煎了?”
“一些止痛的药,暂时不用。”裴朝露靠在榻上,轻轻拍着涵儿背脊,眼皮都未抬。
李慕想着要说的话,一时也没走,只站在门边看她。
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初相识的那几年,裴朝露实在见的太多了。
那时,她还会心疼他,堂堂一个皇子,竟是这般胆小和拘束。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他懦弱而优柔,便索性懒得理会。
她自顾不暇,何必理会他人心事。
半柱香的时辰,裴朝露见孩子睡实了,便低头解了外袍,外袍褪下,她继续解开夹袄,剩得一件中衣,方才抬起头同李慕眼神接上。
她甚至笑了笑,用眼神问他,说不说?走不走?
于是片刻后,李慕转身走了。
正月间,仍是昼短夜长,一个多时辰后,日头便已偏西。
裴朝露醒来时,虞婆婆正好端着红糖水进来,笑道,“才晾出来的,戒尘和尚说六分烫用了最合适,里头的姜片也是他搁的。”
“小娘子,快喝些。”
“多谢婆婆,”裴朝露接过碗盏,看着空出的床榻一侧,“涵儿……”
“娃娃在戒尘和尚处学写字呢。”虞婆婆心领神会,只摊开针线珠玉打起璎珞。
这里头的彩线和彩珠皆是昨日赚了银两后,裴朝露在“琢玉”铺买的。因她们的璎珞卖的极好,她便想着加些饰品,也好提高价钱。
这厢一碗微烫的姜糖水入腹,又歇了这么许久,裴朝露攒了些力气,披上外袍与婆婆一同打璎珞。
暮色落下,她点了盏烛火。
“小娘子且歇着,老身一人便罢。”虞婆婆见她揉着额角,人亦有些发喘,遂赶紧劝阻道。
“无妨,这璎珞卖的好,以后我也得用着它。多双手,也能多打些。”裴朝露手法娴熟,边理线,边抬眼望向老人。
待理线毕,她凑过身去,悄声道,“婆婆莫急,你我还是四六分,您六我四。”
“你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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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婆婆一愣,只看了眼裴朝露因久病而发颤的双手,嗔怒道,“老婆子要那般多银钱作甚,你且看你这两手,稳吗?”
裴朝露垂眸捻珠穿过彩线,待一结扣打完,方抬头道,“您看,又不耽误什么!”
虞婆婆剪去一截灯芯,看一眼面前的姑娘,叹一口气。
偏这人,一抬首,便是温柔笑靥。
眼中,还带了几分希冀和期盼。
李慕正巧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端来了泡汤养足的木桶。推开门,便见烛光下,女子持针篦发,安静地坐着女红。
“和尚快劝劝小娘子,别熬坏了眼睛。”虞婆婆见人来,便起身收起针线,念叨道,“阿弥陀佛,总算这治腿的药来了,小娘子赶紧泡一泡。”
她做事麻利,言语间已经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只欲要扶上裴朝露,给她泡脚。
“婆婆!”裴朝露阻下她,“我都能走了,自己能行。哪能再劳您这样。”
两人推阻半晌,到底还是裴朝露说了算。然即便如此,虞婆婆去而又返,给她将晚膳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