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会,忽然想起还没和家里联系,赶紧掏出手机,却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这越发令他沮丧。看看时间,才不过夜里8点半,四周的夜色却已经苍劲如斯,仿佛泼墨般笼罩了天地。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蓦然回头,只见平叔亮手里举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站在门口。煤油灯的光非常微弱,在他脸上形成古怪的阴影,看起来有几分阴森,那个黑色皱缩的身体,有一半被屋内的黑暗吞没,整个人似乎有一种飘忽的感觉。
“平——阳——你——进——来。”平叔亮嘶哑着嗓子缓慢地道,依旧是那样慢得不可思议的语调,同时伸出一只手来朝平阳招了招,也是同样的缓慢无力——一切都像是慢镜头,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平阳心中发毛,却又不好拒绝,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想找人来帮忙,却只见黑夜沉沉,一些房屋隐藏在田地间,人,倒是半个也没见到。
他忽然灵机一动,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对平叔亮道:“曾叔公,我的钱包好像丢在村子前的路上了,我得去找回来。”这是个弥天大谎,平阳不惯撒谎,说完之后,心中忐忑不安,幸好平叔亮毫不怀疑,慢慢地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他说得如此缓慢,平阳听他说话,觉得自己仿佛也出气不顺了似的。好不容易听他说完,如遇大赦,赶忙点点头,举着那盏大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一路上不敢回头,也不敢奔跑,只得以最快地速度朝前走,走到转弯处回头一望,那盏小小的灯光已经进了屋,屋外只略微看见一点光来。
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钱包丢失只是个借口,平阳只是不愿意再走进那间屋子,他决定到附近的人家去问问平叔亮的来历——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他对这个曾叔公的身份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就在不远的前方便有两栋房子比邻而立,只是房子中黑沉沉的,一点光亮也没透出来。平阳顾不得多想,匆匆走到其中一栋房前,却发觉要走到房门跟前敲门,还有一点困难。这房子前面有个十分宽阔平坦的平地,平地上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草丛里蚊虫飞舞,见了平阳手中灯光,都嗡嗡地集中过来,只一小会,平阳身上便被咬出许多肿块来。他咬咬牙,从草丛中穿过去,到得门前,正要敲门,却愣住了。刚才在远处只望见模糊一片,如今灯光下照得清楚,眼前的房子,房门早已腐朽损坏,斜斜地挂在门框上,任谁都可以进去,门口结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只象棋大的蜘蛛一动不动地趴在上面——显然这房子早无人住了。平阳头皮又是一紧,只觉得那黑沉沉的房门内仿佛有些看不见的东西隐藏着,慌忙沿原路返回。
另一家的情况比这一家更糟糕,非但无人居住,连墙壁都已倒塌了半边,露出屋内的情形来,只见一些古色古香的木制家具在其中东倒西歪,慢慢地腐烂着,尺把长的草在地板上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