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他没准备把命带走,他知道八极之数已到,那事情是必须做的时候了。祖宗留下一份技艺,养育了代代子孙,祖宗留下这个使命,却是为了所有百家姓氏的子孙。但能不能做成他现在连半分信心也没有。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胸中一阵翻腾郁闷,象颠簸在汪洋中一叶小舟中那般眩晕。
所以他得抓住点什么,哪怕是根稻草。
他的心平静了,他的思想清醒了,他知道那稻草是什么,那是一弃,是他有异常能力的侄子;何况他还在舟中,一艘不易翻覆的小舟,他也知道那小舟是什么,那是自己门中掌握的五分天数,只要对家没得到这五分天数,那他们就不会赶尽杀绝。
于是他知道自己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还得做,就算他死了,一弃还得做,这就是他们的命。
一股无名的力量让他猛然站起,他右手扶住一根廊柱向水池中凝目望去,他看得很仔细,大概是因为老眼昏花了,也大概是因为夜色太黑暗了。
看了一会儿,他换左手扶住廊柱,又从柱子的另一侧向池中望去。然后他退了两步靠在廊内壁上,向廊外水池望去,最后又贴壁往回廊的来路和去路瞄了瞄。
这几个动作很快,鲁一弃想扶大伯一下都没来得及,大伯就已经重新在木箱上坐了下来。鲁一弃知道这几个动作是干什么的,《奇工》总章中就有记载,不管什么能人巧匠在造奇门遁甲、机关消息的时候都会留一缺,以便自己不被所迷,知道进出之路,虽然每个人留缺的方法各有不同,但有几种基本方法可以辨别出来,大伯刚才就是辨别方法之一。
鲁承祖重新坐下来后,没有理会一弃和独眼询问的目光和焦急的表情,而是沉默良久念出一句古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第一卷 披霜冲雪 第九章 蒙目解
“燕归廊?!”瞎子问这话的同时手一紧,牛皮水壶已拿到他的手中,他抓紧水壶的手有点颤抖,声音里也稍带一点颤抖,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由于恐惧。
没有人说话,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怎么回答他。
于是瞎子便自己接着往下说:“颠扑道嵌‘诸葛八阵图’,‘诸葛八阵图’又嵌入‘燕归廊’,这种布法是扣中扣、坎中坎,而且其中瞧不出一点衔接之处,老大,你给我的那本书可远没这份精巧和神奇。”
没有人说话,是因为大家越来越明显地觉得他语气的不安。
瞎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他喝了口水,稳了下心神,边把水壶背上边接着说:“当年我和我的老爹为盗取‘双龙朝圣玦’,误入咸阳古城一个无名地宫,也为‘燕归廊’所困,我丢了招子,老爹丢命,连尸骨都没能收回。幸亏老大你把我救出,可老大,那次的‘燕归廊’却未曾与‘颠扑道’、‘诸葛八阵图’两道坎一起布置,比起今天这趟差太多了。”
“不,这不是‘颠扑道’和‘诸葛八阵图’,我不知道这道坎儿叫什么,但我能肯定这不是‘颠扑道’,只是象‘颠扑道’。而且这不是两道坎儿合铺,它们其实是单独的一道坎儿,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门中之人的。”冥思苦想中的鲁承祖终于说话了,“不懂走‘颠扑道’的‘破瓜’反而不会入这挂扣儿。”
“但‘破瓜’一样走不出‘燕归廊’,所以不管是我们来闯宅还是别人来闯宅,都得入扣儿。”瞎子似乎明白了许多。
“你又错啦,这‘燕归廊’也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我给你的书有没有这廊的解法?没有,那是因为这是对家近两代新悟到的招式,我们门中没人知道怎么解……”
瞎子没等鲁承祖说完就焦急、疑惑地问:“那当年你是怎么带我走出来的?”
“兄弟!对不住,我瞒了几十年,今天告诉你句真话,那趟我其实也是被困其中,是你老爹救了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