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房的护士离的远一些,只是默默的关注着监护仪上的数字,听着呼吸机是不是在正常运转。
她想把多一点的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即将迎来新婚的恋人,哪怕多一点点呢!
前一段时间报纸上还在用“穿着白大衣的狼”来形容医生,现在这有只狼倒下了,这短短几天里,全国各大医院已经有好几只狼倒下了,如果所有这样的狼都倒下了,羊是不是就可以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护士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现在媒体又在说医生护士是“最可爱的人”了。
假如,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命没了,但你是各大媒体宣扬的最可爱的人,二:活着。
王刚会选择哪一个?这个还跪在那儿低低的哼唱着同一首歌的女人会选择哪一个?他们的父母亲人会选择哪一个?
也许根本没得选吧,护士轻轻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就像科里说要抽人来“非典”病房,她自己不就来了吗?谁知道下一个躺在那边床上的会不会她自己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没有人给自己唱歌了,因为自己还没找到对象呢!这次能站着出去就赶紧去相个亲找个男人吧。
想到这儿,护士在心里笑了笑。
她看输液瓶里的水吊完了,在治疗台上拿来一袋走了过去。待换下来液体,她将袋子拿在手里。
床那边的女人依旧跪在地上,一直轻轻的唱着……一直专注着看着自己男友的脸………
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让她进来探视已经是不符合规定了,又逗留了这么长时间。
不忍心,但护士还是走上前去,她轻轻拍了拍江彦的肩膀:“要不……你在外面守着吧。”
江彦停止了歌唱,眼泪却又顺着脸往下淌:“这是他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她对护士低声说着,艰难的放下王刚的手,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着,从病床到门边,大约二十步的距离。
二十步,走完了,门关上了,这一别也许就…………
护士默默的站在一旁,眼圈红了红,使劲憋了回去,戴着防护眼镜,怎么擦眼泪?白衣战士在战场上,哭能解决问题?!
我去你大爷的!
“咳,嗯!”护士清理了一下嗓子,挺直了腰背,走到医疗垃圾桶边,“皮啊”一下扔了手里的空输液袋。
走出隔离病房的江彦,呆呆的站门外。
阳光照在花坛上,有穿着病员服的病人在远处走着,在家人的搀扶下走着。
王刚,同样是生病,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次搀扶你出来散步的机会?王刚,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活过来!
“王刚!”江彦突然仰头声嘶力竭的呼喊了一声。
远方的那个家属和病人扭头看了看这边,不一会儿,又转过头去。
江彦依旧仰着头,眼泪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淌到了下巴,滴在了她的衣领上。
良久,她慢慢低下头来,扭过去看了看刚刚走出的那道门,闭了闭眼睛——王刚,你一定要醒来,要活着,我求你!啊?好吗?算我求你。
门关着。
无人应答。
已经是正午时分,江彦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了,她木然的走出医院,在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
付了钱后迅速往回走着,万一这几分钟内王刚醒了想看到她,自己又不在身边,他该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