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仪已经被教学秘书张达天提前打开,陈叶准备的课件被投影到了墙上。
大家落座,陈叶开始讲课,先是讲教学目的,然后点评了一下刚才两位医生的查体做得怎么样,然后……
进入了所有同学最害怕的环节——提问。
陈叶坐在主位,转了两下笔,目光淡淡地扫视全场一周,开始点名:“小刘,你来说一下,什么叫脑卒中?”
第一个被点名的小刘压力山大,定了定神才回答问题,好不容易说完了,他点点头,看一眼手里的花名册,继续随机点人:“蔡路同学,你来讲一下,脑卒中的病因病机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脑卒中的分类有哪些”、“脑卒中的临床表现是什么”、“脑卒中诊断和鉴别诊断有哪些”以及“脑卒中的治疗方法有哪些”,等等,这些问题不是只有一个人回答,一旦他觉得上一个人回答得不够全面,就会点下一个人的名字。
总的来说,陈叶的态度还算和气了,只要能回答得上来一点的,他都表示了鼓励,但也有例外。
比如有个实习生在被他问及:“脑卒中患者常用的保护神经和改善脑血管循环的药物都有哪些?药物的作用机制是什么?”
对方兴许是没有复习,磕磕绊绊地回答得非常不全面,一个药物的作用机制串到另一个药物那里去的情况都有,陈叶听到一半,皱着眉露出“真特么离谱”的表情。
等这个实习生停下来,陈叶先是纠正了对方的一些错误,然后开始毫不留情地批评道:“真是一塌糊涂!你大五了,药理学早就学过了吧?背书背成这样,你当初药理学怎么考过的?你不打算考研的吗,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你怎么可能复习成这个鬼样子?”
“学得这么艰难,你家里人知道吗?如果说你家长是金主,那他们对你大学的投资看来是颗粒无收了,都实习半年了还敢像大一大二那样,什么都不懂,你还想毕业吗?”
学生被他数落得内心羞愧又惴惴不安,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会议室里大家本来就因为他随机点名回答问题几乎人人有份的操作而紧张不已,这下气氛更加紧张了,连空气都弥漫着焦灼。
陈叶跟感觉不到似的,一边提问一边讲解,ppt一张张翻过去,前面的内容大家在学校上课上到这个章节时基本都看过,但最后几张ppt的内容却是陈叶独有的。
先是他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中心进修时拍的一些照片,有的是实验室,有的是病房,也有他和老师、同事们的合影,接着就是国外对于脑卒中患者的诊断和治疗方法,以及国际上对这个疾病的最新研究进展。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因为他不再继续提问,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课程结束,他看着面前这群年轻人,他们中有些人以后会去到各基层医院,有的人会继续深造,也有的人会离开这个行业。
他看着他们,语气平缓而郑重:“不知道各位同学有没有查过我们科的出院病历,从十月份到现在,我们科收入的最年轻的脑出血患者,是一名仅仅27岁的女性,她是一名在某大型企业工作的职员。”
“脑卒中在我国居民死亡原因中位列第一,近年来发病率逐年升高,发病平均年龄逐年降低,你们以后在临床中一定会遇到这种病人,不管你们以后从事哪个科,我都希望你们能够通过在神内的这几个月学习,掌握这个疾病的基本概念、基本诊断和基本处理方法,你多争取的每一分钟,都可能对患者造成终身的影响。”
“也许你会觉得我以后不一定还当医生,不用想这么多,交给医生就好,那就想错了,你即便不是医生,也有可能是患者或者家属,学好这些,不仅是为了病人,更是为了你们自己和家人。”
“今天的讲课到此结束,散会。”他说完把笔插回自己衣兜里,然后叫自己组里的学生,“小刘,你负责写一下教学查房记录。”
小刘应了声好,陈叶就当先一步出了会议室,刚出门就被陈为民抓住。
“小叶。”陈为民叫住他,跟他说,“你妈让你和沐桐周末一起去吃饭。”
陈叶一愣,“……我妈?”
陈为民点点头,反问道:“你不会以为你跟沐桐复合的事你妈不知道吧?”
陈叶更加奇怪了,“我没记错的话,这才过了一晚吧,我妈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要说没内奸,他都不敢信!
“哦,这个啊,我早上跟他们说的。”陈为民很淡定地解释道,还问他,“你一直没看咱们家的大群吗?不止你妈,你爸和你爷爷奶奶都知道了啊。”
陈叶顿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就知道是他!
他沉默一瞬,问道:“让我带桐桐去哪儿吃饭?回咱们家?”
如果是回凤凰巷的话,他就不太想带杨沐桐回去了,陈家和杨家离得太近了,谁知道遇到杨家人,会不会又勾起杨沐桐的心事来?
她也就才过了几天舒服的日子,陈叶不想她再想起那些事。
陈为民摇头道:“不是,是你奶奶有个学生,他老婆开了家新的酒楼,送了你奶奶两张代金券,决定去那里家庭聚餐,叫上你和沐桐罢了。”
陈叶哦了声,爽快应好,又问具体什么时候。
陈为民就说周六晚上,说完看他一眼,劝道:“你也不要想得太多了,沐桐未必像你想的那么脆弱,你要相信她可以面对自己的父母和过去,她总要跟杨家人碰面的,难道过年也不回去坐坐?”
“过年的事过年再说,离那时候还有一个多月呢。”陈叶的想法相当光棍,应对方法就是一个拖字。
就算要见面,也不必急于一时,时间长一点,对他们谁都好。
到时候杨家人可以不必立刻想起当初的尴尬和难堪,杨沐桐也可以不必觉得会扫兴和难受,届时只要他们不提那天的事,表面和平也就还能维持,过年也不会难看。
要不然能怎么办呢?血缘关系在那里,做子女的终归是吃亏的一方,杨沐桐又没有和他们写断亲书,不可能彻底不来往。
晚上下班,陈叶照惯例,回去接碰瓷上杨沐桐那儿吃饭。
兴许是出去习惯了,碰瓷现在每天晚上看见他回来就会跑去放猫箱的地方,蹲着冲他喵喵叫。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给你开。”陈叶一边帮它打开猫箱的门,一边吐槽它,“你就属吃饭和出门积极,下次带你去打针你也要这么积极才好。”
碰瓷在猫箱里趴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喵——”
他们到的时候,杨沐桐刚把淘干净的米放进电饭锅,正准备开始备菜炒菜。
“晚上吃什么?”陈叶凑过来问她。
杨沐桐指了指旁边的盒子,“买了寿司和三文鱼,再煮个咸肉排骨汤,炒个酸辣土豆丝,拌个捞汁黄瓜,够了吧?”
“绰绰有余。”陈叶看一眼拿盒寿司,点点头,又问道,“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杨沐桐想了想,“帮我洗一根黄瓜,和一个土豆吧。”
陈叶于是解开衣袖上的扣子,一边慢吞吞地卷衣袖,一边道:“对了,周六晚上咱们要和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小叔小婶一起吃晚饭,你记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