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暗道失策,谢持风向来都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讪讪地缩回了手。可是,这么下去,应该很快又要被他落下,故而,她的手在空中转了个方向,试探性地抓住了月落剑的剑鞘。
这回没有被拒绝了。
像是小孩儿跟着大人,有了月落剑,果然走得稳多了。
桑洱轻轻吁了口气,悄然看了一眼手中冰冷的银白色剑鞘。
月落剑可以追索邪祟。但系统的灵魂转换功能,看来还是凌驾在月落剑之上的。至少,它没有识别出她并非普通人类,而是一个夺舍的外来灵魂。
二人一路沉默地行走,偶尔碰到邪魔挡路,都被谢持风滴血不沾身地解决掉了。
和谢持风一起下山杀妖过无数次,桑洱一眼就看出,他如今的修为非过去可同日而语。以前还要缠斗一番的魔物,如今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掉。
只是,招式的感觉也变了。过去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风。如今却是一路碾杀血肉而过,仿佛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残酷。
有谢持风开路,二人顺利地离开了这片噬人的森林。
长夜未尽,天空还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这个时辰,正是魔物最活跃的时刻。不管修为高低,也不宜到处乱走,否则很容易变成被攻讦的靶心。
二人也进入了附近一个干燥的山洞里暂避。谢持风燃起了一个火堆。
桑洱的衣服泡过溪水,这一路走来,已经冷得脸青唇白,在火堆旁边坐下,暖热的温度迎面扑来,她哆嗦了下,浑身血管仿佛在节节解冻。
谢持风与她隔火堆而坐,一语不发地垂着眼,月落剑靠在一侧。
桑洱也错开了视线,盯着火堆。
以前的谢持风,表面看起来再小冰山,也不是一冷到底的人,好歹让人有跟他交流的欲望。不像现在,是真正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算她这个马甲不是小哑巴,也不知该如何搭讪找话题。
好吧,只要当事人不尴尬,就没关系。
洞外雨声绵绵,洞中的空气凝滞而默然,火堆时不时就啪地裂响一声。
借着衣衫的遮挡,桑洱不自然地摸了摸脚踝。玄冥令现在就在她怀里,里面倒是装了不少祛瘀止痛的药物。但碍于谢持风在场,总不可能大剌剌地掏出来,只能忍一忍了。天一亮,她就跑。
沐浴着火焰的暖意,周围又安静至极,受到方才吸入的瘴气的残余影响,桑洱的意识逐渐昏沉,不知不觉地,头就是一歪,睡着了。
……
半梦半醒间,桑洱闻到了杏花的香气。
徐徐睁目,桑洱的睫毛便是一颤,惊讶地发现四周的景色已经大变,幽暗的山洞成了绿叶荫浓的苍山。
春末时分。枝头上,杏花如雪,尚未凋零。漫长的山道绵延至远方,仿佛没有尽头。
桑洱一动,身子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抬手,半透明的指尖穿过了芬芳的杏花。
果然,她如今成了一缕幽魂。
九冥魔境,逼真的幻境,熟悉的把戏……
如若没有猜错,此处应该是梦魇打造的噩梦。
她又进来了。
桑洱蹙眉,沿着山道往前飘去,辨认出此地乃昭阳宗,只不过,并非青竹峰、赤霞峰等地,而是还没有结出金丹的末等弟子生活的地方。
她的上一个马甲,在成为莲山真人的徒弟前,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莫非这是她第一个马甲的原主的记忆?
桑洱环顾四周,心底徜徉出了怪异的感觉。
这不对劲。
梦魇造梦,是为了折磨、摧毁猎物的精神。
桑洱现在用的马甲是凤陵的小哑巴冯桑。按常理,它造的噩梦,应该与冯桑的痛苦记忆有关才对,譬如把冯桑被毒哑、被家人冷落忽视的惨事循环播放一百遍。
梦魇怎么会用她前一具马甲的记忆来造噩梦?
一个魔物boss,总不至于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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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穿系统【换马甲】的机制吧。
更重要的是,如果桑洱真的进入了梦魇的圈套,那么,此刻应当深陷梦中,不能自拔,是梦的一个角色,而不该是一缕清醒的幽魂。
桑洱:“……”
想不通。
难道说,这个噩梦不是针对她的,而是谢持风的噩梦?而她只是一个被殃及池鱼的倒霉蛋,像上次一样,被吸进来了?
可是,谢持风从来到昭阳宗起,就是箐遥真人的爱徒,亦是宗门里众星拱月的存在,与末等弟子相比,有如霄壤之别。
也谈不上会在末等弟子的地方留下什么记忆。
正当桑洱疑惑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的树林里传来了争执声。她往前飘去,来到一片空地上方。
此处站着五六个昭阳宗的弟子,年龄约莫都在十多岁,面目很模糊,仿佛套了一张朦胧的面具。从衣着打扮及腰间之剑来看,都是已结出了金丹的弟子。
在他们中间,是一个拿着扫帚的小姑娘。
桑洱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这是青竹峰的原版“桑洱”。
几个小弟子正在轮番讥笑她:“我没看错吧,桑‘师姐’,你居然还在这里打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