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在仇敌的眼皮子底下蛰伏这么多年,尉迟兰廷最不缺乏的东西,就是耐心。
在人生最重要的事上,机会从来只有一次。一定要万事俱备,再一举复仇。
桃乡正是一个适合韬光养晦的好地方。这些天的大雪,来得很应景,也算是对他的隐匿和保护。
但如今,或许连尉迟兰廷本人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耐心正在逐渐减少。
如今,在院子里逗留,遥望雪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山上之雪,深可没顶。膘肥体壮的马匹、高轮的车子,都无法通行。
若要翻山越岭、离开桃乡,只能靠步行。
处于种种考虑,尉迟兰廷自然不可能抛下桑洱、独自离开。带着她上山更不现实,以她的体质,未必撑得过大自然的严寒。
最稳妥的一条路,就是等待,按兵不动,静待雪融。
明知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向雪山的方向。
尉迟兰廷站了片刻,眉心慢慢蹙起。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一切看上去都还挺好的。自己究竟在焦虑什么?
除了被管得厉害,桑洱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吃了睡,睡了玩,某天,她摸到自己的肚子都胖了一圈。
有时候,桑洱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死刑前被准许吃大餐的囚犯。尉迟兰廷对她太好了,简直就像是知道她的结局会很惨,所以,提前关心和补偿她。
桑洱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猎人抓住了兔子,明明马上就要把兔子当盘中餐了,旁边也已经架好了锅炉,底下烧着柴火。但是,在水烧开之前,猎人还是会笑眯眯地逗弄兔子,弄得兔子以为自己和他是一边的,最后,傻乎乎地被放进沸水,才明白过来,原来,在猎人眼中,对兔子好和用兔子填饱肚子这两者,是不冲突的。
这种分裂和矛盾,也存在于尉迟兰廷的性格里。
桑洱:“……”
怪不得,反对扶正尉迟兰廷的读者,都会用“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来形容他,果然很生动形象!
当然,桑洱也知道这都是巧合而已。
这个时候的尉迟兰廷,还不知道锁魂匙的供养体最后会死。自然也谈不上“愧疚和补偿”。他对她这么好,或许,是因为好感度最近提高到了90/100。
只是,哪怕这个数字冲顶,尉迟兰廷最根本的地方,也是不会改变的。
除了女主之外,任何与他的野心冲突的东西和人,都会被舍弃。
当他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亲口说的那句“我就把我自己送给她”,确实很美好。这么一个与“恋爱脑”一词不搭边的人,竟能无师自通地说出这种让人心里一酥的情话。就连桑洱听了,也忍不住有了一刹的心动和感触。
当然,这句话肯定是女主的专属情话。日后若能再现,也是在女主出现的场合了吧。
桑洱心道,很快就将这句话抛到了脑后。
一晃眼,两个月就过去了。临近农历新年,山上积雪还未融化,总是下个不停的大雪,倒是有所消停。再过一段时日,封尘已久的山路,想必就能重开。
在桃乡住得久了,桑洱交到了几个朋友。不是那些牙牙学语、幼稚兮兮的小豆丁、小屁孩,而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
那这几人里,带头的人是一个名叫段良畴的少年,性情开朗又爱闹腾,很熟悉桃乡的一草一木,大家都唤他阿段。
最近,天儿不下雪了,也暖和了一点,阿段就时不时带大家去山上和小溪附近玩。
因为这段剧情并没有很大的起伏,都是日常情节,又接近尾声,一定要和尉迟兰廷在一起的事件,已经不那么多了,桑洱最近天天都丢下在家修炼的尉迟兰廷,跟着大家出去玩,差不多天黑了才尽兴地回家。
阿段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知道桑洱不聪明,所以,他每一次都坚持把桑洱亲自送回家,才挥挥手走掉。
这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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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玩得好好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桑洱一不小心,滑进了浅水里,摔得衣服湿了,一只脚踝还肿了起来。众人都被吓到了,阿段最是自责,又怕水太冷,会闹得她生病,一着急起来,竟虎得直接抱起了她,冲回了镇子里。
尉迟兰廷听见门外有喧闹声,一走出去,就见到那个名叫阿段的少年紧紧抱着衣服湿哒哒的小傻子,心急如焚地闯了进来。
第47章
阿段救人心切,在一开始倒也没有想太多有的没的,如一支疾射的箭般冲下了山,后面的人都追不上他。半路,没吭声的桑洱忽然将柔软的右臂绕到了他的脖子后方。当场,仿佛给阿段打了一针飘飘然的强心剂。
来到桑洱的家门口,看见挡路的柴门,阿段腾不出手,直接抬腿,踢开了它们。
踹门的声音不大。阿段一闯进去,就看到尉迟兰廷已经走出来了,似乎在隔得很远的地方,就听见了动静。
也不知道该说是听力过人,还是说,只是因为他心里念着的某个人不在身边。所以,不管在做什么,都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会不由自主地分神,去留意外面是否有她归家的动静。
所以,才会那么快就出来了。
阿段喘了一口气,一对上尉迟兰廷的眼眸,心里就打了个突。
在他们桃乡,无人不晓得住在这里的兰公子。不仅人长得跟谪仙一样,性情也文质彬彬、温温柔柔的。
可现在,不知为何,对方那双平静深邃的深茶瞳眸,只不过在阿段的怀里,尤其是他抱着桑洱的双臂,还有他被桑洱的手臂环着的脖子上停顿了一下,阿段就觉得四周的空气正在飕飕地变冷,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没有细想,尉迟兰廷就走了上来,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段赶紧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哭丧着脸道:“都是我不好,没想到溪边地滑,一开始就不该带大家去那里的。”
尉迟兰廷听完,倒没有说什么话来责怪他。只伸出了手臂,看向桑洱,说:“桑桑,过来。”
桑洱慢慢松开了阿段的脖子,被尉迟兰廷抱了过去。桑洱“唔”了一声,转头看向阿段,小小地和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