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两人又开始上路。在中午最热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天蚕都。
望着那座熟悉的城门,桑洱有些感慨。
这个地方……她又回来了。
炎炎夏日,桑洱戴上幂篱,下马步行。不一会儿,也是汗如雨下。她用袖子擦了擦汗:“这天气也太热了。”
谢持风沉默地盯了她片刻,忽然问:“你想吃千堆雪吗?”
第129章
暑气熏蒸的时节,若能吃上一碗冰淇淋,就是最解渴不过的事了。
一听见千堆雪三个字,桑洱的脑海里就清晰地浮现出了它那铺在碗底的碎冰,浇在雪浪上的红豆、果酱、杏仁粒,舌根一酸,泛出馋意:“好啊。”
谢持风步伐一停,黑眼珠望向她:“你知道千堆雪?”
桑洱微怔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说:“知道啊,上次修仙大会的时候,我就听过这种冰品了。”
“原来是这样。”谢持风轻轻应了声,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看了一眼上空,他忽地退后,和桑洱换了个位置,让她走在靠墙的那一侧:“冯姑娘,你走里面吧。”
靠内的一侧有屋檐伸出,遮住阳光,不必顶着烈日走路。桑洱的心脏微微一动,抬头,看到谢持风站在阳光下,清癯的面容,泛着珍珠似的华光。
千堆雪那家老字号还没倒闭,依然伫立在闹市一角。只是,当初给他们舀千堆雪的小二已经不在了,换了一张和善的生面孔。
谢持风取出钱袋,付了钱。桑洱瞥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依然是那一只几经破碎、又被修补好的小老虎钱袋。这么多年了,也不舍得换。
不一会儿,小二就麻利地捧出了两碗千堆雪。
碗底贴在手心上,沉甸甸的,渗着冷意。
河边绿树成荫,两人来到了木凳上坐下。桑洱拿起勺子,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那一碗千堆雪的小料加得特别多,尤其是红豆和杏仁。谢持风那一碗就素得多了,红豆直接是一颗也没有。
桑洱的心情有了一点儿微妙的复杂:“……”
破案了,谢持风果然不喜欢吃红豆。
以前,她迫于剧本的淫威当舔狗时,给他挖的那些红豆,真的是自作多情啊。还好后来她停下了。
看见桑洱用瓷勺拨了几下红豆,若有所思的模样,谢持风抿了抿唇,问:“你不喜欢吃红豆吗?”
桑洱一呆:“嗯?”
居然这么巧合,她正在腹诽红豆的事儿,同样的问题,就从谢持风的嘴里问出来了。她反倒成了被问的那个人。若非知道不可能,她真要怀疑谢持风有读心术。
谢持风仿佛有些无措,端详她的表情,嘴笨地解释:“这家老字号的红豆很糯的,所以我给你多加了一些……你不喜欢吗?”
“不会,我不挑食的。”桑洱摇头,舀了一口奶浆,混着碎冰跟红豆咽下。虽然知道没有意义,可她心底还是想求一个确定的答案,便反问:“其实,不喜欢红豆的人是你吧?我看你的碗里,一颗红豆也没有。”
河岸的风变大了,斑斓的浮光在谢持风的睫上掠动。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不,我喜欢的。”
低哑,却也清晰而坚定。
仿佛这句话,已在他胸中停留了很多年,如今,终于有了让它见天日的机会。
“那为什么你自己那一碗不加红豆?”
谢持风安静了片刻,说出口的,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冯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昭阳宗长大的,经常有机会来天蚕都。”
桑洱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意,点了点头。
“每一次来天蚕都,我喜欢的人总会拉着我过来,吃这家老字号的千堆雪。”
“……”
谢持风垂下眼:“她发现我喜欢吃千堆雪的红豆,所以,每一次都会把自己碗里的红豆全部挖给我,傻乎乎地对我好。可那时的我心盲也愚钝,不明白有很多话都是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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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不能总让她猜我的心思。直到最后,她离开了我,我都没有亲口告诉过她,其实,我很喜欢她给我挖的红豆,也很喜欢和她坐在这里吃千堆雪。”
从“我喜欢的人”这几个字入耳开始,桑洱咀嚼的动作就渐渐机械了起来,盯着碗边那开始融化的雪浪,不知道是不是河上反射的粼粼光泽太刺眼了,她的眼眶莫名有点热。
她低头,匆匆地又舀了一勺冰霜,咯吱咯吱地用力嚼碎,咽了下去,状若平静地接了话:“你说她离开了,也就是说,她已经去世了吧?”
谢持风脸色微沉,斩钉截铁地说:“她还活着!”
听到了意料以外的答案,桑洱有点儿惊讶,倏地抬眸,看向了他。
她第一个马甲已经死了,这不是整个昭阳宗的共识吗?青竹峰连衣冠冢都给她建了。
谢持风为什么说她还活着?当初,她可是被他的月落剑刺了个对穿的。即使没找到尸体,在那个山泥崩塌的情境下,只要是正常人,都能推断出她的下场一定是尸骨无存的。
“她还活着,活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谢持风握紧了瓷碗,指尖发白,望着前方的河水,目光却似投向了虚空,一字一顿,执拗地重复:“她还活着,只是生我的气了,才不肯见我。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愿意出现为止。”
“……”桑洱思绪僵硬,手藏在身侧,悄然抓紧了木椅,仿佛这样才能止住那种因心悸而来的战栗:“那如果,她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谢持风看向了她。两人对视,他眼眸深沉,幽幽的看不到底:“那就一直等。”
“平日也会好好地修炼,争取能活得更久一点。”
“等她回来的那天,我再和她一起来这里,吃有红豆的千堆雪。”
两人如今必须一起行动。吃完千堆雪,也是时候回昭阳宗了。
从老字号去昭阳宗,须得经过一条热闹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