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在黑暗中被培养出了无数可怕的想象力,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想象他话里的恐惧。对我而言,能出去种花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像糖霜一般洒在树梢的阳光,还有从鼻尖调皮掠过的杨絮,这些,都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企及的事了。
明明以前都是嗤之以鼻的。
舌尖像是无意中沾了一片正从天空飘落的雪花,我的口腔泛起了无以名状的苦味。
“……”
他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咚。
木板轻轻地响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敲了一下,我猜,那是他的胳膊肘。
我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沉重而压抑,有点像是我在那人来的时候,用手敲击门板的声音。
他一直没有开口。
呼吸像是鼓风箱鼓出的浑浊空气一般,发出砂砾般的摩擦声。
从一个小孩子的肺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尽管这样,我还是从这不可思议的呼吸中,感受到了辛辣而尖锐的悲伤,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用刀子捅进身体里,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和我炙热的内脏搅和在一起,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水桶漏水的声响。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呢?
我在身体虚弱的恍惚中,揉了揉发冷的心口。
“今天的太阳很好。”
过了大约有半个世纪那么久,他开了口,说得是我最喜欢听的事。
“是嘛。”
我在黑暗中毫无意义地眨了眨眼睛。
“有云吗?”
他似乎重重地点了点头,脚边的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有,像棉花糖一样,又白又大。”
“是嘛,像棉花糖一样。”我又开始想象,嘴角的弧度也随着想象越变越大。
“这个房子是什么样的?”
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被那人用黑布蒙着眼睛,所以我并不知道房子什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费力地组织语言。
“木头的房子,不大,我们这里是地下室。”
木头的?
我有点惊讶,不过仔细想想,在每个听到雷声的夜里,我似乎都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响声,我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现在看来,原来那是这房子在风雨中的呜咽声啊。
“房子旁边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了一股奇妙的兴奋感,这感觉随着我对这里了解的深入而愈加的狂热。
他有些欲言又止。
“有草,有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