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
真是好孩子啊,我暗暗地想。
“吱呀。”
头顶猛地传来木头被重物碾过的声响,我如惊弓之鸟一般陡然睁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几乎动不了。
“他在翻身。”
似乎为了怕吓到我,他的声音已经尽可能地放轻了,饶是如此,我还是被吓得一抖。
好一会儿,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是嘛。”
“嗯。”他的额头似乎调整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闷,像是捂了个枕头在脸上一样。
这个想法让我恶心了一下,油腻成一缕一缕的头又开始钻心地痒,不过很快,我就被其他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起风了。”
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我隐隐听到像是女人哭声一般的风声。
他脚下的链子响了响,大概是直起了身体听外头的声音。
又是一阵链子的声音,他应该已经听到那声音了,但他没有说什么。
跟一直被囚禁在黑暗中的我不一样,他每天都能见到外面的一切,他一定觉得因为这点小事而大惊小怪的我很可笑吧。
“他喝了很多酒。”
他突然说了不相关的话。
我有些不明白,却还是机械地问:“很多吗?”
“嗯,很多。”他应该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重重点头呢吧,因为这孩子气的动作,他的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
“比平时还要多吗?”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喝醉的。那股像腌过头的菜一样的啤酒味,还有刺得人不敢呼吸的酒精味,这些都和动物尸体腐臭味一样,成了他的标志。
那是不是,在别人眼里,整天被他虐待的我,也成了只有这种恶心气味的烂肉了呢?
我忽而有些难过。
甚至于有些不想再和墙那边的他说话了。
“去年冬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我一愣,脑子却已经回忆起了那场雪,我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说:“是啊,很大很大的雪。”
就像上帝打翻了盐罐子一样,雪纷纷扬扬的,下个没完没了。
“那天晚上,天空阴沉得可怕,雪突然就下了,没过多久,屋顶就被棉被一样的积雪压得吱呀直响,那天,他没有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了他用干涩的嗓子咽口水的声音。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当时趴在窗台上想。”
暴雪初降的那个晚上啊,我在干什么呢?
哦对了,我因为和爸爸吵架,而离家出走。
那天雪真的很大,坚硬冰冷的雪粒子钻进我的围巾里,像一根根针扎在皮肤上。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好似被雪幕蒙上一层纱的路灯在头顶闪闪烁烁,没一会儿便啪的一声,熄灭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把暖色的光明全部吸走一般,眼前瞬间只剩下了泛着冷光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