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良在那头听见徐新鲜有的急切的声音,楞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问道:哦哦,徐先生啊,有什么事吗?
徐新捏了捏鼻梁,竭力压下心中的烦躁,皱眉接道:有没有。
陈建良显然刚睡下,语中还带着鼻音,他被徐新语中隐隐透出的怒意,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悄悄起身,避到了阳台低声回道:他今天早上请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发烧,要去医院看一下,我就批了,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新心中不断涌动着的不安和焦虑,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迸裂开来。
什么医院?知道吗?
人、人民医院。
徐新没有再多问,挂了电话转身就下了楼。
那人发着烧,身上还有伤,却深夜不归,毫无音信,这种种的反常现象,都像是一种不祥的征兆,它们各自牵引着线头织就了一张巨大却无形的网,将徐新全身每一根神经都严密地笼罩住。
于是所有的犹豫、愤懑都不见了踪影,一切似乎都在刹那回到了原点,寂静的楼道里只剩下无法遮掩住的匆忙的脚步,而胸腔里,也只余下了一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
丁华,联系下王科,让他想办法查一下昨天中午12点1点间,x中门口的怀德路上有没有
下了两层楼梯后,徐新又给小丁去了个电话,然而话音还没落,就见楼道的出口处有一道熟悉的瘦削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呆呆地站在他停在楼下的车前。
徐新脚下一顿,他看着前面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的人,心中压着的巨石落了地,但紧接着,却又被另一股骤然而起的恼火给覆盖住。
电话里丁华不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没有啥?哥你咋突然没声儿了?哥?
没什么。回头说。通话又被莫名其妙地挂断,徒留下半夜被惊醒一头雾水的丁华在另一端抓耳挠腮。
徐新又在半敞开的防盗门口站了会,无声望着前方的眼中似有光闪过,林安同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几秒后,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徐新慢慢走到了对方身前。
去哪了。冰冷的夜风中,那人的身上隐有酒气传出。
徐新脸色冷得像冰,心底却似烧着一团火,越来越重的怒意囤积在胸口,急奔猛走着急需寻找到一个出口。
说话!
对方依旧直直望着他。
知不知道我他妈徐新终于按捺不住,声音猛地抬高,可剩下的话却再无机会出口。视线里,那人被醉意染红的脸兀地在眼前放大,炙热的温度又一次落在了唇间。
对方像仅仅为了确认他的存在般,简单的微一触碰后,便又将脸稍撤退了几分,于是习习夜风中,那人眼中迷离的神色,以及齿间温柔的呓语,都更为清晰地撞入了另一个人的耳里、心里。
徐哥。
徐新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他注视着对方无声碾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一夜所有凝结纠集在心底还来不及散去的忧思、不甘、惶恐与愤怒,忽然都在这一刻转化为了另一种情绪。它们在体内呼啸奔腾着,须臾,如同岩浆般轰然炸开。
徐新定定与对方对视着,片刻后,突然再难克制般地伸出手,将眼前那人即将彻底向后退开的头颅固定住,继而略带凶狠地回吻了过去。
阴云被风拂去,于重重树影中漏出丝月色。
两道身影在灯下暧昧相叠,和彼此濡湿滚烫的唇舌一起,微醺在暗自浮动的桂香中。
徐新手掌微托住对方的后颈,指尖触到的发丝透着凉意,而掌心却是一片火热。
林安的眼微睁着,混沌的思绪在这突如其来的唇齿相接中迷陷。他愣愣看着徐新那占据了自己视线略显冷峻的眉目,无意识地动了动被纠缠住的舌头,却在下一个瞬间,被对方更为紧密地噙住,压住,撕咬住,随后连同全身沸腾燃烧的血液一起,拖拽进了更暗不见底的深渊。
林安眼角渐渐透出丝泪光,他缓缓抬起一双如同灌了铅的臂膀,将徐新宽阔的后背紧紧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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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
于是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那原本借由亲吻所发泄出来的恼怒,以及恨意,也在其中一方的生涩的回应中变了味道。
徐新察觉到,扣住对方后脑的手掌一顿,数秒后,缓缓分开了两人黏合在一起的唇,随后额头轻抵,目光深切地看住了对方。
喘息中,林安亦慢慢睁开了双眼,定定地回视向他。
徐新一手仍在对方那光滑温热的后颈间摩挲着,片刻后,抬起了另一只手,轻抚按压上了对方同样温热的嘴角。
林安。浓重的夜色中,徐新喑哑的嗓音响起。
林安直直望着他,犹含泪光的双眼似醉非醉。徐新一刻不放地牢牢盯着这双眼,缓了缓后,又继续说道:我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见你。
林安头脑昏胀,酒精在先前这个吻的刺激下,于血液中流转得愈发的快。
徐新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顿一顿后,又接着低声道:昨天下午那句话,再说一遍。
林安痴痴望着他,心底残留的清明时隐时现。
良久,才不甚清晰地喃喃回道:我我喜欢你
发、发了疯一样地喜欢你
轻风将这近乎呢喃的低语送进耳里。
徐新按在对方颈后的手一顿,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人近在咫尺异常明亮的眼睛。
好,许久,才重又低声开口应道。
别后悔。
说完,俯身将人一把抱起,转身回到了漆黑的楼道。
第20章
混乱动荡的夜幕终于退去,晨光初现时,林安头昏脑涨地从睡梦中醒转,连带着被一起唤醒的,还有全身无法忽视的酸楚痛觉,从眉梢眼角,到四肢百骸。
他缓缓睁开眼,触目的窗帘透出一丝微光,混着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将新晨的第一缕讯息传送进来。林安双眼微眯,盯着那浅蓝的布料看了会,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自己昨晚喝醉了,他知道。为什么喝醉,他也没有忘却。而醉后那份被放大了更多倍的懊恼痛苦,以及多年来被克制压抑的失望追悔,更是分毫不差的残留在了心底。以至于醒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忆起昨日下午徐新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我他妈叫你别说了!
林安苦笑一声,眼眶忽然酸胀。
要说酒精当真是个好东西,不愿面对的,统统都能稀释抛却,渴慕企盼的,也全部都能得偿所愿。譬如当他昨晚跌跌撞撞神志不清地回到小区,想着对方的车曾在这停过几回,下一秒,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便神奇的出现;又譬如,当他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看向单元楼下那扇绿漆的防盗门,想着对方的身影曾在这驻足过几回,下一刻,徐新便朝他走了过来;甚至譬如,当他靠酒壮胆借酒行凶地凑上去亲吻对方线条刚毅抿成一线的嘴唇,对方也没有再冷漠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