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话,江画看了一眼贵妃,又看向了皇后,只见皇后仍然是那一脸似笑非笑,心里微微一琢磨,便想好了说辞。
于是她道:“只不过是那些宫人偷懒耍滑,我看不下去了,便退回了内府。如若他们偷懒耍滑什么都不会做,我为什么要留着呢?退回内府才是最好的吧?”顿了顿,她重新看向了贵妃,微微笑了一笑,“早上我让内府把人带走的时候,便让人来回禀过皇后娘娘此事,当时娘娘也觉得我做得对。若是贵妃心疼那些宫人,不如便把那些人全部都带回云韶宫去好好对待,说不定还能换个好名声。”?
第18章偏心、到底偏疼淑妃一些
听着江画这样不掩饰的针对的话语,贵妃面上不显,语气还是如方才一样带着几分忧愁,甚至还有几分担忧。
她道:“妹妹这话说得痛快,便是我听了也觉得我方才说的话可恶,仿佛字字珠心,把妹妹你往坏处想。但这宫中为何规矩森严?乃是因为每个人无论贵贱,都要依着规矩行事,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妹妹嫌他们偷懒耍滑,便应当先在宫中管教,管教不好了,才是退回内府去。”
顿了顿,贵妃诚恳又坦然地看向了江画,继续道:“若这么说妹妹听着还没明白,那我便说得更直白些。这些人是妹妹宫里的人,他们偷懒耍滑乃是因为妹妹管教不得力了,妹妹是淑妃,是宣明宫的主位,宣明宫上下宫人都是由妹妹来管着的,他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全是妹妹管教不好,现在妹妹把他们统统退回内府,在别人眼中看来不过是妹妹这个淑妃无能,连下人都收拢不好,将来再派去妹妹宣明宫的宫人也未必会比这批退回去的更好。”
江画听着这话,还是对贵妃产生了感慨且佩服的情感。
若是换了她被人这样不客气地说到了脸上,早就怒火中烧要语无伦次,哪里还能这样一句一句一套一套道理都说得清楚明白?
贵妃见江画不吭声,于是又看了一眼皇后,接着才又看向了江画道:“妹妹或者也可以将心比心想一想,若是这些下人被退回到内府了,他们要如何自处?他们的确是奴婢不假,但奴婢也是人,他们伺候主子是应当的,但主子却不应当无缘无故地朝着他们头上抹黑。我听说退回去内府的宫人们都啼哭不止,他们也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偷懒耍滑,可见妹妹这行为实在草率了一些。若是真的抓着把柄了,再把他们退回去,何至于让他们啼哭喊冤,又何必我今日在这里说这些话让妹妹不高兴呢?”
听到这里,江画抬眼看向了贵妃,便正好与她目光相触,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江画先移开目光看向了皇后。
“若妾身做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江画方才听着贵妃说了那么多,但她来之前徐嬷嬷就已经说过了,皇后对她换了宣明宫上下宫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生气恼火,所以可见无论贵妃说多少,只要皇后不觉得她有错,那就是没错的。
果然皇后笑了一声,她笑得很轻,目光是看向了贵妃:“五娘还是喜欢讲这种大道理,从你进宫开始就这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贵妃听着这话,急忙转而看向了皇后,深深行了一礼:“娘娘恕罪。”
“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皇后看着贵妃,语气很淡,“只是画儿显然不爱听这些大道理,她自己是奴婢出身,若论将心比心,她是比你懂的。”
这话说出来,听在江画和贵妃耳中便是截然不同的意思了。
贵妃露出了一个略带着几分惊诧的神色,却是看向了一旁的江画。
江画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自己奴婢出身又不需要藏着掖着,从明面上来说,她就是那个凭着一张脸就从小小奴婢飞跃成淑妃的那个人,何况这句话最后还说了她比贵妃懂事,这简直就是皇后明晃晃地在为她说话。
只听皇后又道:“方才你也说画儿是安国公府送进来的,索性今后我派人帮着画儿把宫务给打理了,她不熟悉这些事情,又心软拉不下面子,只会将心比心想想那些宫人也不容易舍不得下手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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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退回内府去……”一边说着,皇后一边带着几分责备的喜爱摇了摇头,“只是什么骄奢淫逸之类的话不必再说,画儿是什么性情我还是清楚的,她年纪小还带着些天真不知事,这四个字与她是没什么关系。”
这番话说下来,直把贵妃听得面色都苍白了几分,好半晌才道:“娘娘仁慈,到底偏疼淑妃一些。妾身进宫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娘娘这样照拂。”
皇后笑了笑,道:“你若也是不懂事还心软,宫务你也可以不管,我这就派个嬷嬷跟着你回去云韶宫。”
贵妃不敢应这话,只笑着道:“妾身不敢劳累了娘娘身边的嬷嬷。”
“罢了,今天这事情也就算说清楚。”皇后不再倚靠在凭几上,而是坐直了身子,“今后这些事情不许再拿出来说三道四,你们都是妃子,是这宫中除了我之外分位最高的人,为着一些奴婢就要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管好自己宫里那些事情就足够了,至于别人要怎么做,都是和你们没关系的。”
江画听着这话便应了下来,今天这一番争论已经足以说明了皇后的确是把她已经划归到了她的阵营当中,只是贵妃必然会觉得有些不愉快吧?这么想着,她抬眼又看向了贵妃,只见贵妃面上神色还是如常的,但拿着帕子的手似乎太过于用力,关节都有些发白。
这时,外面有女官进来通传,说长乐公主要过来了。
皇后听着这话便直接扶着那女官起了身,一边往正殿走一边示意江画和贵妃都可以告退,没一会儿便领着宫人们全部离开。
殿中只剩下了贵妃与江画两人。
贵妃上前两步,却是亲热地拉住了江画的手:“妹妹这会儿跟我去云韶宫喝茶吧?就当是姐姐今天给你赔罪了,有些事情是姐姐想多了一些,也就怪这宫里宫规森严,许多事情不得不多想。”
江画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没有把手从贵妃手里抽出来,只道:“我不怪姐姐,姐姐也不用赔罪。”顿了顿,她朝着外面走了两步,道,“昨儿便听说姐姐要请我喝茶,今天天气也好,便去姐姐那里讨一碗茶喝。公主就要过来了,娘娘既然说了让我们先告退,我们还是先走吧?”
贵妃有些意外,但还是跟上了江画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长宁宫,上了肩舆,接着就往贵妃的云韶宫去了。?
第19章试探、她拒绝有任何人染指她的男人
喝茶品茶这些事情对江画来说是多此一举的,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品出个什么名堂,这会儿就算是看着面前的贵妃施展泡茶煮茶那繁复的工序,都只觉得繁琐且没必要。
既然心中都已经预设了一个没必要的前提,那么看什么都会觉得无趣,江画盯着那琥珀色的茶汤发起了愣,过了好半晌才忽然被贵妃出声惊醒过来。
“妹妹在看什么?喝茶吧?”贵妃笑着把一杯茶亲自送到了江画手边,“就当是今日我给你赔罪了,在皇后面前,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人皆有不得已的时候,请你见谅。”
江画抿了抿嘴唇,还是把茶接了过来,却并没有喝:“娘娘也不必赔罪。”
“我并非不能容人之人。”贵妃徐徐笑道,“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呢?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得宠,但那些人多半也只是一时得宠,之后就泯然众人,就连圣上都想不起来。今日之事只是我提醒妹妹,难道妹妹想成为那些人其中之一吗?”
江画静默了一会,她抬眼看向了贵妃,一时间只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的遭遇。
贵妃又道:“在圣上眼里,这宫里除却皇后之外,其他的女人都是小猫小狗不值一提,位分之类也根本不算什么,那些昭仪美人和我们这样贵妃淑妃在圣上眼里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可以随便打发的。而要打发一个小猫小狗需要什么理由?就好像你今日把你宣明宫上下都换一遍又需要什么理由?不需要理由,什么都不需要。你只需要在我质问你的时候憋出一句他们偷懒耍滑,将来若是有朝臣问起后宫之事,圣上与皇后也只用轻飘飘地丢出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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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骄奢淫逸。”
“那么娘娘想说的是什么?”江画有些跟不上贵妃的思路了,她虽然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并不知道她这样说的缘故。
“想劝妹妹,时时刻刻警觉着不要留把柄,该忍让的时候就要忍让,将来若是遇着事情了,好歹让人抓不出错来。”贵妃语气称得上诚恳了,“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对我似乎敌意满满,但我对妹妹却是一片真心。这后宫中,不过是皇后娘娘一人独大,剩下我们这些小妃嫔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勉强取暖罢了。”
江画沉默了下来,她目光投向了窗户外面。
与宣明宫中的陈设不一样,云韶宫正殿的窗户更大一些,此刻窗户打开着,就仿佛画框一样把园子里面的景象圈起来,美出了几分诗情画意。
“真话都是难听的。”贵妃笑了笑,“妹妹不爱听便罢了,只当是我今日多嘴,贸贸然想做恶人了。”
由着这么几句话,江画却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她想到贵妃所说的不留把柄——的确,贵妃是没有留过任何把柄的,她今日所做之事都可以被称为是过于耿直过于守规矩,反而她江画的应对可以看作是不懂规矩的胡闹。
她记得上辈子皇后去世之后后宫中似乎有几个昭仪之类被贬为庶人之类,再之后才是贵妃统领后宫——这些事情如若是看作皇帝李章的手笔,那就是通过皇帝李章的一番调查,他认定了那些人与皇后之死有关,而贵妃则是清清白白的,所以最后贵妃能统领后宫。
想到这里,江画不由得再次抬眼看向了贵妃,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还在喊自己妹妹的和颜悦色的女人是有些可怕的。
她是怎样做到让人没有把柄可抓?或者说,她是怎样做到在皇帝李章心目中没有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