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病了,躺在床上好久。以前我病的时候,阿爹会给我讲故事,阿娘会托人给我买蜜饯。可是阿爹阿娘没有来找过我,我想他们应该是不要我了。王太医说阿爹阿娘想来看我的,但是阿娘生着病,阿爹太忙了。我不知道王太医说的真假,姑且就相信着吧。
我的病好的很快,刚下床我就去见我阿娘了。阿娘院子里的丫鬟笑着对我说我来得真巧,阿娘今天身子好了许多,不仅能好好吃饭还能走动一番。我轻快得走进内室,见阿娘站在铜镜前,身边的丫鬟正在整理阿娘的裙摆。我从未有见过这么美的阿娘,面庞似被细细描过一般,乌发披肩,赤金头面,一抹野菊端在其侧,一身雪面金丝绸布纱衣,高贵又雅致。我站在一旁看着,几乎忘了呼吸。
阿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有些踟蹰又有些不满。对着一旁的丫鬟道:“这时节是入了秋,只有这薄黄。若是现下有海棠就好了,他一定喜欢。”
丫鬟道:“海棠也好,秋菊也好。只是公主这般的,不管带哪个花,驸马爷定是喜欢的。”
阿娘低头含笑:“我与驸马便是在海棠时节相识的,那时便约好以后的孩子取名为‘棠’字。”说完,阿娘就不笑了。
我隐隐觉得阿娘今日同以往都不相同,似是琵琶按了弦,木龙点了睛,竟是活成了一般。这样的阿娘并不是我熟悉的,我站在门边不敢上前。
丫鬟看到了我,笑着同阿娘说。阿娘起身走向我,我看着她有些羞怯得揪了揪小衣,心提到了嗓子眼。阿娘从我身边走过,出了院子。她还是没有看我。
一旁的婆子与我说,王太医说我阿娘脑子快要好了,近日观其形态已与常人无异,公主夫人容姿过人,品行宽厚和善,只不过脾性与以往相比要冷一些,不爱说话。忒得驸马爷太忙碌,也不知作甚,竟一次也没来见过公主。
我低着头,脑子有些白木了,只走了归去,在花园里逛了一圈。约莫到了饭点,我准备回去了,却在一株海棠木下瞧见了阿娘的身影,阿娘只身一人在树旁,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阿娘终是转头看向我了,既陌生又熟悉,更有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端得让人看着心中苦闷抑郁。
阿娘苦笑道:“驸马不愿意见我了。真希望我还是个傻子,该哭哭,该笑笑。你看,我心痛如斯,却不敢哭出声泪,怕妆容失色,音糙声哑,徒惹他厌烦。”
“这些年,我是真心爱慕他,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阿娘齿牙战战,似是再不能忍受极痛:“阿满,不是你的错。你先去吧。”
我点着头,迈步离开。依旧有些忧心,便又回头看了一眼,阿娘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宛若一尊石像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