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啊,你怎么不高兴了?”
牛婶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看着天边挂着的月亮,声音有点闷。
“没不高兴,就木东来挑事么。”
“以前做啥都能吃,现在吃了几天他婆娘的小灶,就看不起我做的饭食了。”
其实这也是牛婶子最近一直憋闷的原因。
墨宗建起水泥房后,因为需要烧灶加热,所以很多有家室的都把粮食领回家,自己烧饭烧菜吃。
如此一来,一直兴盛热闹的新食间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饶是牛婶子变着花地给大家烧菜,来食间吃饭也只有那些还没成家的半大小子,食间变成了发放食材的地方。
重要性没了,牛婶子一下子心态失衡,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没过多久,刘通和萍花造出了织布机,坞堡里的女人好多都去学织布。开始的时候新食间的几个还信誓旦旦说没意思,结果没过多久就被牛婶子发现她们偷偷去上课,回来还私底下相互探讨,和当初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也问过那几个女人,她们要么痛哭流涕,要么结结巴巴,但都说织布是个能活下去的生计,她们绝对不会耽误食间的活计,希望牛婶子也放她们在空余时间琢磨一下。
牛婶子还能说什么?她这个人虽然泼辣爽利,但从来不强人所难。人家另有它路,她也只能希望她们能走好。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德行……”
说到这里,牛婶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宁矩子。
“都不来食间吃饭我能懂,谁不想回家就能吃口热乎的称心的?但矩子啊,你说咱们这灶台活真就这样不受待见么?咋就比不得人家织布的,没人爱干呢?”
“也不是。”
宁非摸了摸鼻子,和牛婶子一起坐在台阶上,把碗里最后一口麦粥喝掉。
“城里那些大酒楼的掌勺大师傅,那不也是很受待见的人物?可是店里的顶梁柱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牛婶子的痒处,让她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稀罕矩子不是没原因的,人家就是会说话,一张口就说到你心坎里,让你想不高兴都难!
再加上长得又好看又乖巧,还有本事,可不比木东来那张老脸顺眼太多!
心里虽然熨帖,但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
“咱就是个烧菜的,哪能跟人家城里酒楼的大厨子比?”
“怎么不能比?”
少年矩子转过头,清秀的脸上满是真诚。
“婶子你做菜很好吃的,上次调制汤头的时候,鲜得我舌头差点掉了,就连封大都护和封家的公子都赞不绝口呢!”
“封家人你知道吧?定安城里的酒楼他们都吃过,你是没看到他们吃了多少,大都护把汤都喝干了……”
这话倒真不是恭维,那天封家父子三人大开吃戒,横扫了整整一桌的食材才走人,宁非是亲眼看到的。
是以话说得根本不心虚,越发听得牛婶子心花怒放,整个人都轻飘飘地要飞上天!
哎呀,这是多大的光彩!堂堂大都护什么好吃的没尝过,偏偏就喜欢她做的汤头,这也太涨脸了吧!
但转头想到新食间的现况,牛婶子又觉得憋闷。
既然不是她手艺不好,那为啥大家都不来了?
现实就是,以后来新食间吃饭的人越来越少,那她要给谁做饭去?难不成也要织布?
可她绕着灶台转了半辈子,从来也不会织布啊!?
宁锯子看出牛婶子的心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没事。”
少年矩子笑眼弯弯。
“婶子那些酱油,酿的怎么样了?”
牛婶子一愣,然后点头。
“都按矩子说的方子,算算再过一个月也快到时候了。”
“这油做出来要咋用?”
宁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牛婶子一个问题。
“婶子可知‘醢’”
牛婶子点头。
“自然是听过。”
她想了想,“据说是用肉制成的好物,烹菜时倒入一些,味道鲜美无比。”
“嘿嘿。”
宁锯子笑得一脸奸诈。
“我这油也是一样,烧肉烧菜倒些进去,味道鲜美无比。”
“啥?!”
牛婶子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以为矩子吹牛。
宁非一本正经。
“真的,味道不相上下,几可乱真。”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我以大德圣人的名声和功德担保,绝对是差不多味道的好东西。”
墨宗弟子都信大德圣人,牛婶子也不例外,听矩子这样说便信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真一样?可咱……咱这油……可是豆子沤的啊……”
“婶子放心。”
宁锯子笑得一脸纯善。
“婶子莫不是忘了豆腐?豆子做的豆腐传到京城,那些高姓大阀的郎君不也说和那价值千金的玉膏脂一个味道?不然也不会把薛家的店铺都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