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蝴蝶 作者:唯刀百辟
老头却是个大夫,因此开始十几年唐人街人人都没法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惠老头跟我爷爷倒能说到一块儿,从前爷爷还在,就常常看见他两在院子里下棋聊天,聊什么中兴会哥老会……哎,反正就是些时政经纬,我也不大懂。以前院里还有个棋台呢,后来爷爷去了,改作了洗衣铺,棋台只好拆了。爷爷从前是最早两批过来的,一开始为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征召广告过来修铁路,铁路修到斯托克顿,突然白人的工人党开始闹,爷爷只好辗转来了唐人街。但他好些工友仍修筑去了更东边和更北边,排华越来越厉害,走投无路便来投奔爷爷。但唐人街也不是爷爷说了算,入堂会,还得洪爷点头答应。洪爷也不是善茬——‘替唐人街对付外头白鬼的事,都是洪爷的事;对付洪爷,是惠大夫的事’,好些来外头来的受了通缉逃过来的劳工,都是由惠老头出面去劝洪爷答应下来的。后头人们才渐渐知道,唐人街人人都承洪爷几分面子,但洪爷却是要看惠老头子脸色的。”
“爷爷临终时还特意拉着我和爸爸的手说呢:往后遇大事小事,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挺不过去,就煮碗鱼片粥,过斜对面带去找惠大夫去。”
云霞虽说仍还有些一知半解,淮真却从寥寥几个时间刻度里摸出了点门道。
一八九九年,梁任公在加域多利创建保皇党;一八九四年,逸仙君在檀香山建立中兴会……
淮真又在屋里找了找。果不其然,床帏后头,一面墙上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墙根底下相框里放着一张逸仙君画像,相框下压着一本“三民主义”的小册子。
这样一来,也全都都说得通了:洪爷当初同梁任公一道从京城逃亡到国外,从日本到加域多利,最后到了旧金山唐人街,洪爷就此留了下来,不知为何没走;惠老头却从檀香山过来,和遵奉“先民主义”的云霞爷爷交好。
至于惠老头与洪爷的关系,搞不好与梁任公与先总理孙文先生的关系一样说不清道不明,又难分难舍。
房间整理好,临睡前,云霞又来了一趟,怀里抱着一摞书本与笔记过来放在她床边。
淮真翻了翻看看,多是些英文的阅读、书写、拼读与计算,后面稍新一些的书本为英文语法与地理、历史。
“协和学校的课我倒不怕。就是这英文……”顿了顿,抬头问淮真:“你会英文么?”
她点点头,“不太好。”
云霞唔一声,将英文说读写与计算的书本与笔记先剔除出来:“礼拜一早晨测试的话,全要记下来,有些赶了。先记这一些,考过了就能进插班中年级……至于地理历史与写作,都是初级中学高年级的课,时间来不及,这几本可以缓一缓。中年级的考不过,跟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起上课,怪害臊的。”
淮真点点头,问起自己更担心那个问题:“协和学校会测试些什么?”
“就早年国内学堂那些课程罢了……写写字,作一两段四六文章什么的,都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