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你。
谢迟就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曾施舍一丝眼神给她。
姚孟澜却不在意他的漠视,她自顾自地继续:你知道,为什么是他吗?世间有天赋的修士数不胜数,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因为她轻声捅出了最后的刀子,我们在世间寻找了千年,只发现了两人能燃长明灯。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他
所以,喻见寒是用以接替你的存在,是我们精心准备的后手。他存在的价值,便是在你无力镇守东妄时,继续前往点燃长明灯
谢迟的手彻底顿住,他怔愣在原地,只觉整个世界在他面前片片碎裂,彻底崩塌,露出了腐朽不堪的破败深渊。
所以,他是被你们逼入东妄海的。他的眸子机械地转向了女人,涩声道。
谢迟,心魔渊太重要了。姚孟澜的话语戛然而止,她垂眸避开了关于心魔渊的话题。
女人自嘲地勾起唇角:早在喻见寒能影响长明灯的事情被察觉的那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他同林郁一起种下同命蛊,不是为了什么保护,而是为了让林郁牵制他。
因为,其他人也许会生异心,但林郁绝不可能背叛。
看着谢迟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姚孟澜突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无可奈何,同病相怜。
她含泪的眼中满是怜悯,叹道:林郁其人,永远不是表面那样的存在,他的心性比所有人都要狠在必要的时候,他能为易云庭献出自己的生命。
话音落下,姚孟澜的目光落在了殿中那个跪着的身影上,她目露怀念,语气苍凉道:你知道,为何此处没有出现秉言,我却依然记得那么清晰吗?
因为那日,林郁传讯,他让我们将喻见寒召回宗里,诱问你出东妄的事宜可他从头到尾,都只说了两个字
不知。
她向前踉跄走了两步,仔细打量着受着戒鞭依旧安静的那人,终于吐露出了更为残酷的真相:除了锁灵链与戒鞭外,我们又试了其他的刑罚,可是一无所获后来,林郁得知了此事。
谢迟的心几乎停滞了,他的神思恍惚,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呢
然后姚孟澜笑着笑着,眼泪却不住地落下,他狠到对自己用了噬心毒。
噬心蛊看着谢迟霎时苍白的脸色,姚孟澜心里涌上了一种夹杂着愧疚的报复感。
她却知道,一切还远不止这些。
要知道,此次的同命蛊经过了千年的改良,其效用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它会将母蛊受的痛苦,数十倍地传递到子蛊身上。
秉言也曾受过噬心毒的惩罚,他说,那种感觉痛不欲生。所以那时我一直在想,当数十倍的噬心折磨落到身上,喻见寒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而我又在庆幸,如今遭遇这一切的,不是我的孩子。
谢迟一瞬间红了眼,他眸子满是恨意,咬牙厉声道:我杀了你们。
姚孟澜笑了起来,她道:可你动不得我们!谢迟,你杀了我们任何一个人,林郁便有的是办法能让喻见寒生不如死。
如今,九宗要彻底封锁东妄海。你与喻见寒必须有一个人进去姚孟澜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锵啷银光一闪,她单手掸开刀鞘,反手将匕首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将刀柄向谢迟的方向递去。
谢迟,我们骗了你,利用了喻见寒,所以你不该有任何迟疑只要闯入云宫,就像你杀无离子一样,亲手除去林斯玄,再将我们都杀了。
我们死了,你大仇得报,也再没人会逼你去心魔渊,一切都将彻底结束
她看着面前的青年,笑了起来,将匕首递得更前了些:而你,只要牺牲一个喻见寒就够了。
谢迟安静地注视着那把匕首,却久久不曾动作。
见状,姚孟澜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她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悲哀,只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知道,秉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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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软肋,而喻见寒,是你的命门。
你回东妄海吧。姚孟澜终于近乎脱力地放下了手,她垂眸,给出了那条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路。
只有你回去了,让心魔渊一直安宁下去,承昀宗才会继续养着喻见寒。
像豢养猎物一样,继续养着他。
谢迟,你有太多在乎的了。曾经你在意的是林郁、秉言,他们就成了让你自缚的枷锁。如果你真的是传说中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魔头,会比现在活得更自由
不会被人利用你的善心,亲手为你打造一副枷锁,逼入绝境。
好人总是斗不过恶人的。
姚孟澜又满脸泪痕地笑了起来,可声音嘶哑,就像是日夜煎熬的怨魂。
再凶恶的猛兽,只要有了在意的东西,就会心甘情愿地戴上束缚的缰绳,成为在别人手下摇尾的狗。
真可怜啊。她近乎自嘲般地叹息道。
当谢迟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福聚楼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三刻。
夜露深湿,月色也彻底沉寂下来,喻见寒提着一盏灯在院中等待。他仰着头看挂在树梢的漆黑天幕,一身白衫笼在暖色的烛火中。
就像天地间,他是唯一的光。
谢迟慢慢地走入黑暗之中,他脸上凝重,眼中藏着化不开的悲伤。
迟滞的脚步声打碎了寂静的夜,喻见寒侧头望了过来,他伸手举灯,照亮了那人的路,眼中倒映着暖光。
喻见寒。谢迟终于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探手,轻触着他的肩侧,没头没尾般地问了一句。
疼吗
喻见寒低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霎时便明白了谢迟话中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微顿,喉头上下滚动,终于沙哑着嗓音,轻声回道:不疼了,早就好了。
闻言,谢迟笑了起来,借着暖光摇曳的烛光,可以看到他眸中闪动的水光。他身上透出一种疲惫的绝望,就像是在深海里漂泊了无数年月的旅人,终于决定放开手中的浮木了。
我会回东妄海
他沉默片刻,却不知还能说什么了,最终只能哑声嘱咐道,你别担心,我会没事的,也一定会守好心魔渊。
谢迟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慢慢地笑了起来:我不会让你再被逼入东妄海。
喻见寒安静地站着,他目光干净,带着看透一切的澄澈通透就像所有的伪装,都会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丢盔卸甲。
那一刻,就像是炙热的阳光照入了深渊,将其中的污浊,连同谢迟蹩脚的伪装都烧灼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