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两个人心知肚明,他们连“分手”二字都不必再说。
白嘉宴竟没有再纠缠,他深深的看着时尔,突然开口:“我要走了。”
时尔这才想起来他已经退学的事,说道:“我前天去了你学校,为什么突然要退学?”
白嘉宴声音低低的,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遍似的,还带着哭后的哑,可半晌他也只是含糊的说:“家里出了一些事。”
时尔了然,没有再继续问,她看着白嘉宴愈加消瘦的脸颊,想要关心两句,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但临别是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你照顾好自己,不能再瘦了。”
白嘉宴勉强笑了笑,说道:“戒指不要,花儿你收下成吗?”
时尔点了点头,问:“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
白嘉宴没允,他把戒指盒放在西装口袋里后就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敲车窗。
车窗落下,时尔还没来及问‘怎么了’,就被他俯身吻住。
非常非常轻柔的一个吻,甚至不能称之为“吻”,白嘉宴只是轻轻的贴着她的唇,安静又深刻的感受着时尔唇上的柔软和温度。
明明这样的温柔,可时尔偏偏无端的感受到了从白嘉宴身上传过来的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她手有些抖,喉头发紧,脑海里疯狂的划过和白嘉宴相处的每一帧画面。
他穿粉色卫衣半跪着和她亲吻,他和雪茄一起在她床上睡得香甜,他为她当街热舞,他在湖心亭的尽头对她招手,他坐在行李箱上可怜兮兮的等她去找自己
一幕一幕。
是她偿不清的孽。
不知过了多久,白嘉宴松开她的唇,时尔听到他故意绷紧的嗓音:“时尔,我们分手吧。”
时尔轻声回:“嗯。”
他又说:“你记住了,是我和你说分手。”
她喉头哽咽:“嗯。”
他说:“我会特别好,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比你还好的,以后结婚生子、儿孙满堂,说不定会请你来参加我八十岁大寿。”
她含泪笑说:“嗯,我等你的请柬。”
最后的最后,时尔听到他诀别一般的叹息:“我走了,不要送。”
在那年深圳炎热的夏日里,时尔坐在车里看白嘉宴一步步的远离,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几乎快看不清他的身影,蝉鸣中她拼命的祈祷,不论是玉皇大帝还是佛祖和耶稣,求求你们看一看那个叫白嘉宴的男孩子,给他平安,给他福气,给他欢乐,给他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八月底,关于“野生动物”的拍摄进入最后一个阶段,时尔跟组深入秦岭跟摄野生大熊猫,高山上的夏季比较凉爽,现下又正是嫩竹期,秦岭熊猫大多在松花竹林和箭竹林一带活动,拍摄还算顺利,九月底后高山开始降雪,大熊猫重返巴山木竹林。
摄制组随着秦岭熊猫的季节性迁移而移动,竟然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季,这半年时尔除了几次因工作室的事情不得不回深圳外,坚持全程跟组,直到拍摄工作全部结束。
她回深圳那天下了小雪,皮熠安亲自来接她,直接把她载回了华洲湾,简照南和顾延都在家,时尔和他们俩打了招呼后去找雪茄,可或许是她这次离开的时间太长,小家伙见了她就往回蹿,缩在他亲爹皮蛋身后怯生生的看时尔。
皮熠安安慰时尔说:“过两天就好了,肯定是你身上一股子熊味儿,它害怕了。”
吃完饭,姐俩窝在影音室的沙发里闲聊,幕布上放着顾延最新的电影,是个民国片儿,他演的是个间谍,穿一身西装和小日本儿一块儿听戏,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人端着笑彼此试探,一来一回间都是腥风血雨。
皮熠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过两天是要回南城吗?”
时尔:“嗯,吴妈六十大寿,我不好不去。”
皮熠安哦了一声,半晌才犹豫着说了件她瞒了时尔许久的事儿:“路子及他辞职了你知道吗?”
“什么?”时尔一愣。
皮熠安见她不排斥,才继续说:“你去秦岭后没多久就辞了,我是听简照南说的,说是要去个什么地儿进修,而且歌儿也不唱了,不声不响退圈了,好像也有两个多月吧。”
时尔沉默许久,好半晌才问道:“他去哪儿进修了?”
皮熠安摇了摇头,回:“不知道,他这事儿做的隐秘,辞了职后悄悄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简照南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离开前来这儿看了看雪茄就走了。”
时尔没由来的心里直发慌,她抿了抿唇,把嘴里那股涩咽了下去,喃喃说:“也好去进修也好”ρǒ⒅ɡν.cǒм(po18gv.com)
皮熠安见时尔精神恍惚的样子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使劲攥了攥,劝道:“十二,别和自己较劲,人有时候不需要活的那么认真,等你抓住你最想要的,就会发现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在家里歇了几天后,时尔登上了去南城的飞机。
她也是太久没回来,一下飞机就冷空气扑了个激灵,打车去酒店把东西放下,她犹豫半晌还是回家看了看。
时睿和姚莉枝都没成想她能突然回来,两个人在惊喜之余都有些慌,时尔本来就没预备在这儿过夜,待了半个小时后就想离开,时睿见她坚持便没有再留。
临走前,姚莉枝突然问时尔:“小路有没有跟你联系?”
时尔看了她一眼,淡淡回道:“没有。”
姚莉枝明显是焦急的有些失了分寸,不然也不会拿这话来问远在深圳的时尔,她说:“这孩子好几个月没跟我们联系了,之前说是去进修,但我总觉得”
“姚阿姨,您是他母亲,他不跟你联系,更不会跟我联系了。”时尔压住心里的涌上来的烦躁和一些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担忧,绷着脸回道。
时睿也劝她说;“别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会出事的。”
姚莉枝惨白着一张脸,呐呐的说了声“对不起”。
第二天中午,时尔打车去吴妈做寿的酒店,吴妈一见着她就要哭,时尔和她的儿女劝了半晌才止住眼泪。
“来就来,又带这么多东西,你现在赚钱辛苦,我心疼啊。”吴妈拽着时尔的手说道。
时尔笑着:“不辛苦的,给您花钱我乐意。”
两个人说了半晌话,吴妈的女儿过来叫她,她今天是主角,自然是没空在这儿闲聊,时尔被安排到了酒桌上坐着,身边都是陌生人,只好低着头看手机。
正和皮熠安在微信里闲聊着,时尔突然觉得不大对劲,有种被人从背后死死盯着的感觉,她心里一颤,咬咬牙往身后看过去,却只能看到宴会厅里攒动的人头。
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和陌生的脸庞,没有她以为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