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君将烛青手中悬空毒经取回,冰宫之中又回复之前的灯酒之欢。
靳天羽那冰晶般的羽扇缓缓摇起,闲适儒雅,淡淡笑道“孤竹君这趟买卖好赚头。”
“哦?”孤竹君凝重之色尽散,嘴角微笑一抹。
靳天羽道“君囊有天下武学,当知晋国栾氏的悔指,无剑海烛然的桑中剑诀,北天神枭的抚月掌,以及阁下孤竹遗风谱,乃方今武林四大绝学,只需精通其中一法,便可以纵横天下,笑傲江湖。”
孤竹君笑道“不错,栾氏乃是晋国上卿大夫,于江湖事并无争雄之心。十五年前神枭凭抚月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将屏岳山棋子尽数取回。而后无剑海烛然剑诀大成,江湖上未闻敌手。看来靳先生对天下事果然了如指掌!”
“抚月掌!”难道自己听错了,李小和心下顿时乍惊,这便是师父的绝学,好像小武也会,可是未下山之时似乎并未感觉有江湖传说恁般厉害呢。
在座几位听闻靳天羽对武林四大绝学的评论,都把好奇目光投向他,烛青面颊微微抽动,皱眉道“也知道我爹桑中剑诀的厉害?”
虽然烛青猛力往自己脸上贴金,却根本没人理会烛青的话头,靳天羽微微咳嗽一声,说道“其实天羽所言也无甚玄机。无非是您用一本楚南的毒经来换栾氏绝学的悔指,自然是赚头大了!”
柳姑娘也附和道“是啊,如此不要说一年,便是给这人一辈子,让他先把这毒经练得百般精通,再去栾氏偷那悔指,也仍旧是敌不过对方!”
郑子克插嘴道“不错不错啊,听说悔指有一招叫叫什么龙悔尤笑,似乎霸道异常,见者无不惊叹其撼天掣地之威力。孤竹兄我敢打赌您这次一定是撒了个空网,不会有鱼的!”
孤竹君笑道“不错,各位所言孤之前亦曾念及,然而孤竹所求,并非取人首级,并不需与悔指传人动手。而这本毒经之中,天下千万奇毒,皆有记载。不要说肠穿肚烂,腐骨蚀筋,便是晕厥麻痹,忘我失忆的毒药,亦皆有记载。只需选择其中一二,略加练习,便可成功将悔指指谱偷出,又何来不成之说?”
听孤竹君所言,李小和反倒觉得他所言极是,巧智为上,力敌为下,不能力敌者,可以智取。不禁自言自语道“不错,天下事并非一味以力取胜,不管武功再高,若不知使毒的技巧,亦难以防备这些奇门毒术。”
“哟!许久无言的李公子这时候倒是与我等见地不同,看来这一阵你是支持孤竹君咯!”那柳姑娘几杯过后,面色泛红,言语便多了起来。
此时李小和瞧她,妆色淡雅,无丝毫耀目夺人之宝器,却与几位男子高手间谈吐自若,既无小家春闺那份做作,又不若红尘飘萍那般放荡。雅致之间隐隐似有傲节,瞬间流露出些钦慕之意。
李小和拱手道“仙子嘲笑了。晚辈只是碰巧路过,有缘与各位仙宾高士再次雅聚,自知言语粗俗难入尊听,见识浅薄莫当法眼,怎敢妄言。刚刚一时语失,仙子海涵!”
柳姑娘道“无妨。本姑娘少时贪玩,爱与江湖各位打闹则个。动辄有过激之举,也是一时兴起而为。今日见小兄弟为孤竹君助言,我便偏是要与你唱反调,较量较量!”
李小和心想,这冰峰上,不仅都是一些武功高强之人,也有很多行为乖张独特之人,这柳姑娘言语中说是要与自己较量较量,保不齐一会儿出招没有深浅,把自己随手杀了也不好说。
于是眼珠一转说道“是否与我做对,自然是仙子您的自由,然而这较量二字,若是如刚刚烛青兄弟动强论武,不要说我手臂伤痛未愈,便是无伤在身,也万万不是功夫名扬江湖的仙子您的对手!”
郑子克闻言笑道“小子,你可是把柳仙子瞧低了!这席间哪个不是江湖上有些身份的人,在孤竹君面前真能说动强便动强!”
柳姑娘道“这小兄弟聪明得很,居然先用话封我的招,他这一说好似我若出手,便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柳涵听将酒樽一晃,斜倚着几案白了李小和一眼,道,“其实我本自不想与你动手的,可是你却讽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今日天下英雄在此,若我真的如你所愿不杀你,反倒是让你占了口舌之峰,他日传扬出去岂不被江湖耻笑!”
李小和自作聪明以为言语之利可以化险为夷,不料柳涵听脾气倔强,听出以言语封她的招,便更加要动手来,反倒是李小和弄巧成拙。
不过想来也是,这柳涵听能成为孤竹君座上贵宾,自然不是江湖草莽。言辞举止,自然有自己的分寸。李小和一介晚辈,竟然先她所为而言,无论她是否按李小和所言行事,外人皆会以为她受了李小和言语影响,在她看来当然是极致的讽刺了。
郑子克虽然嘴滑,为人倒还不错。见李小和不言语了,立时打圆场道“我等怎会不知仙子的手段,何必与这小子一般见识。若真的要压压这小子锐气,根本无需出手较量,仙子圣手何不与他赌一场胜负,也免得江湖上背后说娘娘您不大度嘛!”
那柳姑娘娥眉微蹙,言道“看来你这狗头又有了奇思妙想!说来听听!”
郑子克言道“此道孤竹令便要投下,不若就此令设一赌,如何?”
李小和是听得一片头大。
原本席间杀气弥漫,那边烛青面色一直如参半黄土一般,尤未复苏,而秦中剑闷酒不停。这边郑子克一提此事,反而把大家的兴致引过此处。孤竹君虽然威严不减,却也好奇问道“如何赌法?我孤竹最喜做公!”
也不等李小和答话,那柳涵听先对孤竹君道“此事容易,李公子言以毒经取悔指乃可行之策,我觉不可行。那我们便赌一赌崖下是否有人敢接这一道孤竹令!”
郑子克闻言拍案叫道“妙极!此刻悬念萦头,然片时立见分晓,刺激,有趣。”
李小和不知他们这些高手怎么竟然还有如此童心,孤竹夜宴,高手如林,崖壁相争,血海飘零,于自身来说如此险境,尚不知今日如何得脱,竟然这女子又要打赌!见李小和犹豫不言,那边柳姑娘倒不急于发问,双手捂住七弦,反倒是对孤竹君言道“孤竹君,你便是乐意做公,这小兄弟却不敢应赌,多半还是一个扫兴!”
李小和今rb自不愿与人争高下,然而柳涵听竟然不依不饶,心下有些不平。却听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孤竹冰峰,向来凶险无匹。上峰难,下峰更难。夜宴之上你武功最弱,一会儿若有言语不和,动起手来,尔必然吃亏。若欲保全性命,安然下峰,此刻实乃天赐良机。柳姑娘与汝打赌,如若能够因此取她些许物件,少顷若有杀伤,她不看人面看物面,也需护你三分。”此语苍劲分明,显是东门傲传音入密,单单说给李小和听。刚刚尚欲仗着一时意气推辞这赌局,此刻却觉得东门傲所言极是有理,心下感激不尽。
便立时反唇道“晚辈这些时候不出声倒不是怕了柳仙子。说到赌局,晚辈虽不曾经历,却也略有耳闻。逢赌必有资,区区不才,此处尚有铲币四百九十六,不知前辈用何物来与我一赌高下啊?”
柳姑娘见李小和愿意与她赌,嘴角淡淡一笑,回转身来,二指弹弦,两声轻拨徵音转宫,应声从她身侧有二物飞至李小和几案上,不是他物,正是开宴之前他抛出去为柳涵听抵挡郑子克剑气的两枚铲币。“四百九十八!这点钱好稀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