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的身后就站着桓峰,即使向后倒去,也没有坐到地上,反而径直靠在了桓峰的小腿上。
怎么回事?顾舟山扒拉着桓峰的腿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上方,看到那一层隔绝了水流的水幕之外,河水疯狂地涌动起来,搅起了一个个旋涡,把河水两侧生长的植物都拔了下来,在暗流中被撕成了碎片。
顾舟山倒吸了一口气,凭着他刚才攀爬了半天的亲身体会,这种植物根茎虽然不算坚韧,但也绝对不脆弱。
而仅仅凭着河水里暗流的力量,便把植物根茎撕成粉碎?
顾舟山不禁缩了缩脖子,看着被撕碎的植物,自己浑身都犯疼起来,仰着头小声忧虑道:这上面的河水,不会塌下来吧
话音未落,就见上方的水幕突然开了一个小口,河水混杂着植物的残尸哗啦啦落了下来,倾洒在顾舟山的脚边。
顿时吓得顾舟山两三步就跳到了桓峰的身上,紧紧扒着人的肩膀惊惶叫道:河水掉下来啦!
他脑袋深深埋在桓峰的怀里,但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大水淋头。
反而只有桓峰胸腔突然急速颤动。
顾舟山一抬头,身下的动静顿时消失,而桓峰则仰着头,把脸转到了他看不到的位置。
他又看了看天上,那片水幕不知道多稳固,任凭外头的暗流怎么扰动,那片水幕都岿然不动,在水中透过的光线下时不时闪过一道波光。
顾舟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水幕中透过的那些河水,就是桓峰故意放出来的配合他那句话的吧!
你你捉弄我!顾舟山憋红了脸,从桓峰的身上跳了下来,使劲跺了跺脚,表达自己的愤怒。
桓峰似乎咳嗽了两下,才转过身来,伸出手,捏了捏顾舟山因为气愤而鼓起来的软乎乎的脸颊。
顾舟山皱了皱鼻子,扭过身子,不再搭理这个看似高冷,实则心眼大大的坏的人。
天空似乎打起了雷,但经过河水的隔绝,传到河底只剩下了一点沉闷的声音。
光线愈发地暗了。
顾舟山小心着脚下碎石块,围着这个与众不同的被竹篓装起来的骷髅走来走去。
他犹豫了一下,又回头朝着桓峰走了过去,一言不合便扒起了他的外套。
抬手!顾舟山相当不客气地指挥道,解开了扣子和拉链,把这件对他来说显得又大又长的外套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然后再颠颠儿地跑了回去,用衣服包着手,使劲儿撕扯起面前的竹篓来。
结果,这个竹篓看着挺结实,其实早也已经在河水的浸泡中变得腐烂脆弱,这么猛地一拽,反而把顾舟山自己给拽了个踉跄。
缺失了一大块的竹篓顿时散落成满地的碎片,混着碎布裙子从面前这具骸骨身上掉了下来。
地上湿润的沙土都飞溅起来,顾舟山赶紧抱着衣服躲开,等到所有尘土都归于沉寂之后,才又重新靠了过去。
他仔细观察了半天,没觉得这具骸骨和之前见到的骸骨有什么区别。
不过也是,很少有生物能够从骨骼上直接看出性别上的差异的,更何况顾舟山这种从来没有学习接触过相关知识的小文盲。
顾舟山又把注意力转到了地上的竹篓和衣服的残渣之中。
轰隆!
被河水隔绝了一半的声音都依旧震撼的雷声想起,激得顾舟山一个冷颤。但他没有转移注意,而是继续把注意力放到了地上,还伸出被衣服包裹住的手在这些残渣里头抓了抓。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碰了一下顾舟山因蹲在地上而弓起来的背部。
做什么?顾舟山没有回头,心想,我还在生你的气呢,才不要跟你说话。
顾舟山本以为背后那只手属于桓峰,但没想到,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背后的手竟然猛地一下刺进了他的背部!
嗷!顾舟山痛得惊叫一下,跳起身来。
这力道并不算大,只是向他背部刺入的东西非常尖锐,再加上顾舟山穿的衣服很薄,所以就像是被一块坚硬的石头猛地磕了一下。
疼是有点疼,其实连衣服都没有任何损伤。
顾舟山有点委屈,明明是桓峰在吓唬他,他连生生气都不可以了吗,现在竟然都这么对待自己了
他一转头,正待跟桓峰理论,面前见到的情形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顾舟山这才惊恐地发现,刚在在他背后的人并不是桓峰,而是那具本该死了几十年,连血肉都没了的骨头架子!
顾舟山瞪大了眼睛,脚下蹬蹬蹬向后退去,挨着了桓峰的身上,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他他他他他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不是已经死了吗!
顾舟山一边紧紧缠住了桓峰的手臂,一边摸了摸刚刚被那个骷髅的手刺到的背部,刚才的痛感其实已经消了下去,但现在他又开始觉得背上凉呼呼的,隐隐作痛起来。
那个本该死掉的骷髅像是活物一般,从竹篓渣子里缓缓爬了出来,缓慢地在地上朝着顾舟山的方向爬了过来。
它的动作和之前顾舟山在岸上的时候,见到的那只水鬼的动作颇有几分相似,但比水鬼那迅捷的身手慢了无数倍,一卡一顿地在地上前行,一点都不恐怖,反而增添了几分喜感。
骷髅空洞的两个眼眶子望着再次躲在了桓峰身后的顾舟山,但它的灵魂气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并不能向旁人表达它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和想法。
还是顾舟山见它爬得实在缓慢,又想起刚才这么近的距离下,这骷髅都没能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所以才终于鼓起勇气探出头来,试图交流道:你,你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
那个骨头架子顿时停下了爬行的动作,下颌骨咔吧咔吧晃动了一阵,竟然真的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我
我要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谁?顾舟山顺着他的话问道,拉着桓峰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心道:就你现在这幅样子,爬得跟个乌龟似的,力气也没多大,还想杀谁?
不被别人打都算幸运咯。
那骷髅架子下颌骨继续咔吧咔吧地晃动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后面的话:
就只剩她一个了
张丹英
张丹英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顾舟山寻思着,张丹英不才应该是那个被淹死的人吗?
这个人这么恨她,是不是不小心做了张丹英的替死鬼啊?
顾舟山不知道,自己随便猜测了一句,还真的就歪打正着猜中了。
崔大,不就是代替张丹英,被自家娘亲手害死的嘛。
她没死我替她死了所以她该死骷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它原本还能支撑在一起的骨架也摇晃起来,一节一节脱离掉落。
哦!所以,是你替她被人害死了?但你也该找害死你的人报仇啊,找和你一样被人陷害的张丹英有什么用?顾舟山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骷髅架子的脑回路。
那骷髅架子似乎也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又或者是它的时间并不多了,已经无法理解别人说的话了。
她该死它又缓缓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