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窗户破了口,冷风跟豺狼虎豹似的往里猛灌。
唐潜歪倒在小破沙发上玩赛车游戏,游戏加载的空挡,他看向身边两座形态各异的冰雕。
蒋焯低着头,沉默抽烟,姜宁昱倒了杯威士忌,细细品尝。
“——滋溜。”
仓库门前传来动静。
唐潜稍一分神,屏幕里的赛车撞到墙上砸成碎片,他疑惑的探向后方,视线聚焦之处,死死锁在夏晚那张风雨欲来的脸上。
“哟,晚姐。”
他对待漂亮女生永远热情似火,手机扔了,跳起来刚要上前迎接,可她阴沉着脸同唐潜迅速擦身而过,仅一两秒的愣神,甚至连唐潜抬手的动作还没放下,姜宁昱手里的酒杯被抢了,迎头泼在蒋焯脸上。
时间在那刻凝结成冰。
仓库里静的可怕,气温直接降至冰川时代。
姜宁昱抬头看她脸颊泛起的红晕,唇瓣颤的厉害,想来是气急了。
上一次见她这样,还是第一次在会所楼梯,那种视死如归又嚣张至极的气魄,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唐潜僵硬得缓慢回身,视线一点点挪向沙发上某个被泼酒的黑面大佬,大佬微微抬眼,看似平静的眼眸下,嗜血的杀气正沸腾叫嚣着。
夏晚毫不畏惧的直盯他的注视,手里的纸袋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比起瓷宝在家掉了几公斤眼泪,我只泼你杯酒,不算过份。”
谈及许瓷,男人被激怒的情绪似乎缓和几分,或许被“眼泪”两个字扎到心底最柔软的敏感处。
“她哭了?”
“你是在问我吗?”
夏晚莞尔笑了,一出嗓,冷意袭人,“你把她伤成那样,现在居然能一本正经装无辜?”
蒋焯微微直起身子,脸上被泼的酒没抹开,琥珀色的酒渍顺着下颌线滴在胸口,刺骨的酒气散在空气里,更像火上浇油那般,灼化所有人的思绪。
他低头瞥了眼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的都是他的衣物。
“——啪。”
几张纸币用力摔在桌上,有零有整。
蒋焯呼吸紧了紧,是他那日发疯后甩在桌上的钱。
“瓷宝让我给你带个话,谢谢你的慷慨施舍,但她不需要,钱你拿走,她也不欠你什么,你们之间两清,再见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
他轻轻阖眼。
光听这个字眼,胸腔内的气流都不顺畅了。
“还有,这个。”
她心里憋着怒气,说话也是直来直往,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犹豫了几秒,不情不愿放在他面前。
“傻姑娘特意给你做的平安符,虽然她针线活差,次次都会被针扎伤手指,可还是真心为你的平安祈福。”
夏晚冷眼盯着他,每个字音都咬的狠,“东西给你,想怎么处理都行,即算要扔,也请你不要让她知道。”
男人看着那个熟悉的小东西,上头歪歪斜斜用红线绣着,“jz”。
j,原来是他。
这一刻。
他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说实话,我想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欺负她,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夏晚回想起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垂在身侧的两手紧握,气的浑身发抖。
“瓷宝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没了,跟着妈妈吃了很多苦,她个子小又内向,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欺负,他们都笑话她是没爸爸的小乞丐,她不会还嘴,总是躲在角落一个人哭。高中时为了救我,她的腿弄伤了,那些人骂她是瘸子,说她是没人要的残废,她一直默默受着,因为这个抑郁过一段时间,只要难过就会啃手指,十个手指头全啃烂了也不敢跟我说,她怕我难过,也怕我自责。”
话说到这里,小女人眸光润泽,声音哽咽了,强忍着止不住的泪意。
“可她明明最喜欢的是长跑,她以前比赛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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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第一,她说小短腿也有春天,后来腿伤跑不了,她每天看着跑道发呆,却从没埋怨过我一句,她始终觉得保护我是她应该做的事,她不后悔。”
“但凡你还有点人性,那么善良的瓷宝,你都不忍心去刺痛她。”
她目光探向那个小小丑丑的东西,“这个护身符,我有,我妈也有,她认为最重要的人,都有。”
男人沉默不语。
心脏在胸腔无力颤动,快要被利爪撕烂了。
“蒋焯,我知道你厉害,我知道你们都很厉害。”
夏晚冰冷的目光扫过姜宁昱,还有面色凝重的唐潜,“但像这样站在制高点肆意伤害别人的做法,低级且无耻。”
“如果你对她只是心血来潮,只是无聊想找点乐子,那我麻烦你做个人,以后不要再靠近她了。”
她冷声道:“别让你的混浊,玷污了那片净土。”
.....
夏晚走了。
全程看戏的姜宁昱瞧了眼将自己锁进孤岛的蒋焯,轻叹了声,跟着追出去。
平时嘻嘻哈哈的唐潜也难得正经一回,他低手摸过散落在桌上的纸币,几乎不用人回忆,他都能想象到那些令人心疼的画面。
“蒋爷。”
唐潜沉沉吐字,“这次,你过分了。”
蒋焯没吱声,万般思绪缠绕住那颗破碎的心,越收越紧,最好能捏爆它,那样就不用呼吸,也不会比死还难受。
护身符在他手心,尖角刺进肉里,他用了力,钻心的痛感。
那日他走出馄饨店后,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小姑娘呆坐在位置上,双目空洞无神,眼眶里的泪滴直直坠落,没多会儿便打湿她的脸。
那具仿佛被掏空灵魂的躯体,单薄的像个纸片人。
他亲手下的狠刀,刀刀见血。
他真的罪无可恕。
——————
北岛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地面上的积雪堆起半米,踩上去会“咯吱”作响。
许瓷下午没课,便利店打工结束后,她买了许妈最爱的饭团往家走。
雪下的很大。
等她慢慢吞吞走回馄饨店,雪花在帽子上堆积小山,她抬手拍落,正准备进屋,门口包馄饨的许妈见着她,视线往身后瞟。
“瓷宝,有朋友找你。”
她微怔,呼吸发沉。
“朋友”这个词,现在俨然成了她的禁区。
小姑娘探头,目光一点点延伸过去,瞧见后排正美滋滋喝馄饨汤的唐潜,他见着人儿眸光一亮,兴奋朝她大力挥手,“瓷宝贝!”
许瓷垂眸,揪紧的心往下落了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面带微笑的朝他走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
“有事找你,顺便吃碗馄饨,”
唐潜为人敞亮,总给人热情洋溢的亲近感,情商高,从不吝啬夸赞,“话说阿姨包的馄饨是真不错,皮薄肉香,简直可以称霸整个北岛。”
许妈在一旁听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才没你说的那么好。”
“阿姨,好就要拍着胸部说,千万别谦虚。”
许妈被他哄得眉开眼笑,嘴都要合不拢了。
许瓷把包里的饭团拿给许妈,安安静静坐在他桌对面,唐潜看她水灵清亮的眼睛,无法想象蒋爷是怎么舍得给她弄哭的,简直罪孽。
“你找我有事吗?”
唐潜放下勺子,坐的笔直,诚挚的邀请她,“后天是我生日,想请你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就简单的小生日,来的都是熟人,晚姐跟昱哥都在,你不能拒绝我。”
熟人?
许瓷刚坠落的心又瞬间提上高点,总感觉一开口就摇摇欲坠。
“唔...蒋焯会去吗?”
唐潜意味深长的笑,“你想他来吗?”
“不想!”
回答的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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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赅。
唐潜想到不远处车内凄凄惨惨的冷脸大佬,他笑容根本遮不住,重重咳了几声,“那个,他这几天不在北岛,估计回不来。”
“哦。”
许瓷心绪一团糟,勉强扯开笑,“那就好。”
“那你愿意来吗?”他试探着,小心翼翼问。
她轻轻点头,“好。”
“行,那后天我派车来接你。”
“不用麻烦,我跟晚晚一起...”
唐潜忙不迭的打断,“她跟昱哥一车,你跟在后头,容易教坏你。”
“唔?”许瓷听迷糊了。
“没啥事,那就先这么定了。”
他办完正事,一口气吃光馄饨,汤都喝的一滴不剩,临走时还不忘跑去夸一波许妈,哄得她笑脸盈盈,直到他消失在雪中,许妈扭头看向许瓷。
“我家瓷宝的朋友越来越多了,真好。”
许瓷闻言,郁闷的瘪了瘪嘴。
才不多呢。
刚绝交了一个。
以后见到他坚决拐右,老死不相往来。
————-——
那天是周六。
屋外飘着伶仃小雪,似轻软冰凉的纯白碎絮,星星点点飘在她鼻尖,同温热的肌肤相融。
晚上7点,唐潜给她打电话,说派来的车停在街边树下。
许瓷穿着米色毛呢外套,系白色围巾,扎着丸子头,围巾大的能遮住脸,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她拧着小礼物一蹦一跳朝树下的黑车走去,拉开副驾驶的门,话刚滑到嘴边,抬眼就瞧见驾驶位一袭黑衣的男人,两人四目相对。
她笑容僵住,小脸瞬跨,一时怒意上脑,帅气的摔门转身走。
恰逢此时,电话响了,她掏出看了眼,按下接通。
“瓷宝贝,你上车没?”
许瓷郁闷至极,“你不是说...他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