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夜道:“然后回来娶你?”
婆婆道:“然后他就没说话了……他这人啊,看起来挺不靠谱,但是对凡事都认真,不确定的事,从不会给出承诺。”
辰夜叹气:“这混蛋性子,平白让人家姑娘着急。”
婆婆笑了笑:“那时候我年纪也小,不懂得什么情爱,但心里也隐隐有了期待。”
沐青听得入迷,认真问道:“然后呢?”
婆婆叹了口气,道:“后来,过了两年,我爹生意出了问题,亏损巨大,不仅几间店铺都关了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走投无路之下,我爹投了湖。我娘身子一直不好,再受此打击,也随之而去了。要债人要我们用宅邸作抵押还债,还是少,于是……我爹的正室便将我卖与了青楼……”
辰夜和沐青沉默了,半晌也没想出一句安慰的话。
婆婆倒是坦然:“你们也不必如此,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婆婆接着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受不住这层打击的,妈妈叫我陪客的时候,我也是宁死不从。她倒也不迫我,但就是不让我出去,好吃好喝送着,由我自己想明白。慢慢的,慢火煮青蛙,见的多了,我便也能接受了。之后就是一年的纸醉金迷、醉生梦死……那时候我想着,人世太苦,便纵情声色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这样沉沦着……直到又遇见了他……”
辰夜道:“天意弄人。”
婆婆道:“说来也是巧,我闲来无事折纸鸢,顺着窗子往外一扔,偏偏就落到了他的脚下,他捡起往上一瞧……我便一眼认出是他,他似乎也认出了我,我匆匆关了窗子。但逃不掉的终究还是逃不掉,他终究还是过来了,偏偏就选了我。”
沐青道:“看到你,他也该是很讶异的。”
婆婆道:“是呀,在屋子里,我们就那样坐着。他问我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人世莫测,再相见便是殊途……”
辰夜道:“那么他呢?考上状元了吗?”
婆婆道:“他那个榆木脑袋,哪是那块料?不过他文不行,武却是练得不错,虽然没中武状元,却也是金榜上提过名的,埋在里面,给了个武职,官虽小,但也是个官,算是出了个小头。”
沐青道:“不错不错。”
婆婆继续:“后来,他日日都来见我,我却已明白,我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我……配不上他……我跟他发脾气,说一些过分的话,让他放弃。他却坚持要攒钱为我赎身……”
辰夜道:“为何不答应他?”
婆婆道:“他那个小职位,哪有什么油水?我又是花魁,妈妈提出的天价赎身契,哪是他能受得了的?我虽信他未来能成大事,但到那时,我更是残花败柳,我不能……”
沐青道:“怎会?”
婆婆苦涩一笑:“后来,我找各种气他,让他离开,但他每天若晚来一点,我又会担心,担心他不来……就这样矛盾着……他日日都来,点上两碗桂花酒酿,和我聊一夜的心事……”
辰夜道:“既如此,两心相悦,你又是何苦?”
婆婆道:“是啊,当我终于想明白时,却已经迟了。那天,他跟我说澎城有战事,他被调去入伍,要离开一段时间。我赌气说那就正好不要回来了!他也生气了,说我脾气太爆、太傲,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只会发脾气,不如他隔壁的那个女孩!我更气了,把他推出了们,让他永远别回来了!那天下着大雨,他在雨里站了好久,我在窗边看了他好久,他最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便再没有回来……”
辰夜道:“他……战死了?”
婆婆道:“那场战役,死了太多的人,没见到他的尸体,我总侥幸的认为他没准能回来。”
沐青道:“所以,便在城门卖桂花酒酿等他?”
婆婆道:“是啊,后来,我学会了做饭,尤其学好了他最爱的酒酿圆子,等他回来尝尝……再后来,等着等着,我想,若他能回来,我就嫁他……再后来,我决定一辈子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