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最后看到的是蔻儿,她失魂落魄的街上游荡着,眼泪早已流干,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方宇想,她是在找于宴吧?她那新婚不久的夫君。可惜啊,她等不到了,他明明答应了她,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蔻儿被一旁的士兵发现了,揪着她的头发,划破了她的喉咙……
“不!不要!”方宇大声叫了出来,继而,心口是一阵钻心的痛,他低头看看,一柄长剑刺透了他的身子……
最后一眼望到的,是那个灰蒙蒙的天空,深沉而哀恸。
是啊!自古成王败寇,人人知道的道理。可是他方宇,既没有妄想称霸天下,可没有坏到落草为寇、杀人放火,他只想守着他那方小小的澎城,过着他悠悠哉哉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他不甘心!他恨!他前所未有的恨!他恨这些将他的安宁亲手葬送的人,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来换取澎城的永世安宁。
倒下的瞬间,怀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幽幽发出了暗红色的光亮……
方宇做了个畅快淋漓的大梦,梦中又回到了大军刚刚出城的那一天,还是那个密林叠嶂的山坳,还是他们被围困的地方,不同的是,那里矗立了一座高大的九层宝塔,一些士兵走进去了,于宴走进去了,杨林冲着他招了招手,也走进去了……紧接着,是一场硬碰硬的大战,澎城的大军,似是变了一番样貌,每一个人对敌都如同对付一块软绵绵的软肉,几下的功夫,敌人的身子散成了块状,散落一地,密匝匝的二十万大军,转瞬间变成了一块块尸骨。那个狂妄的蔡国将军,被切掉了双手双脚,割掉了舌头,单剩一双眼,木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杨林拿着一把折扇,摇头晃脑的评判:“自古成王败寇,不是吗?将军?”
解决掉了一切,军中人无不是笑着的,方宇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凝固住了,他发现,他面前的每人身上都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蒙昧而腐朽,就像是一只只摔碎后重新粘起的古董花瓶,说不出的古怪。
方宇这一觉像是睡过了百年,醒来时,世界都似变了样貌。
听下人说,澎城按照方宇临行前的吩咐紧闭城门四十多日,直到再听不见远处的兵戈之声,才敢稍有放松。最先发现方宇的是他的一个姓杭的幕僚,彼时,方宇倒在城门不远处,被这个姓杭的组织的前去打探消息的先遣小队发现了,便带了回来。下人说,他这一觉睡了足有七日!
方宇想起了那个奇怪梦境,问道:“大战结果呢?我们赢了吗?”
下人道:“当然!我们一万大军对他们二十万精兵,原想着是一场……没想到真被城主打赢了!”
方宇展出笑容,激动道:“把杨林、于宴叫来,必得好好庆贺一番!”
下人却低了头:“杨大人、于大人怕是来不了了。”
方宇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为何?”
下人蓦然跪下,哽咽道:“城主您忘了?那卢蔡的二十万大军虽灭,您带去的那一万澎城军也……连尸骨都寻不到。”
方宇愣了愣,半晌才道:“你说的……可当真?”
方宇跌跌撞撞跑去了杨林的宅子,看到的是素缟、白烛和棺椁,棺椁中摆着杨林常穿的那身白衣。他还记得他常拿此取笑杨林像是穿了孝服,再这样传下去要折寿的。杨林则摇着折扇道:“你这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又怎么懂得才子的风雅品味?”
杨林的父亲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他说:“我这儿子一向不学无术,没想到倒是死的有气节!只是,我们这等人家,所图的并非什么光宗耀祖,子女平平安安便罢了,却不想……老身不怪城主,这是我儿的命。可惜的是,他的尸骨却没寻到,只能用他平日里的衣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希望他来事能过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