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道:“便是天降灾荒,我如何能阻得?”顿了顿,又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决计不肯认我这个师兄了?好好好,我便下山,去海陵,饿死冻死也罢,届时,变成一摊枯骨,你我的师门之谊也就正好遂了你的愿作罢了。”
这老道耍起赖来,小乞丐都有些目瞪口呆。
南枝真人神色微变,到底还是碍于身边的门人忍住了,冷言道:“我何时说过让你走,你要住着便住着,我东来观不缺你这一口饭。”
老道一听这话眉开眼笑的应了,顿了顿,又将小人儿与小乞丐拉到南植真人的面前:“这两位是我的徒儿,我看你观中同年龄的道童不少,不如将他二人并收入门中,一起学道,将来也成为师弟这样的人,也不枉费他们一路跟着我辛苦到这里。”
南枝真人心知老道是在用这两个小童替他自己争一个名分,想也没想,冷冷道:“师兄的徒儿,自然师兄亲自带才是最好的。”
老道没能得偿所愿,只好作罢,垂下眼,却正好眼前的一个小身影有些虚晃,他眉头一蹙,上前扶住轻飘飘昏倒的小人儿。方行了两步的南枝真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变化,顿住了步子,盯着小人儿苍白的脸:“这孩子……”
老道叹了口气:“他这样已经有些时日了,能撑到这里已经不易。师弟,算师兄求你,我命中弟子缘浅,原先观中的那些徒儿都……我怕这孩子也,你在此处认识的人多,如若可以,便救救这孩子吧。”
南枝真人看了看老道怀中的小人儿,道:“也罢,便让他跟着我吧,我尽力而为……只是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自那以后再未踏入后山的别院一步。
老道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人各有命,那孩子是生是死便看他的造化了,你吗,就先好好跟着我吧。”
小乞丐看着小人儿被人带着远去,心里无悲无喜,心里反反复复是老道的那句人各有命。
自那以后,小乞丐与老道一直住在东来观后山别院,一日三餐有人送着,虽然都是清汤寡水的饭食,但好歹饿不死。
相处的久了,小乞丐知道老道有一手算卦的好本事,但老道没用在正途,时常下山去山下的海陵城中摆摊算卦,换来的钱买酒买肉,日子过得惬意自在。小乞丐终于明白了初时南枝真人对老道的不屑一顾,但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养成了得过且过的性子,乐的自在。
老道一时兴起,给小乞丐随口起了一个道号:“现在我们在东来观,便取这观中的第一个字,日后希望你也建一个如此庞大的道观,将你师傅我的名字挂在观中,也供后代徒子徒孙前来瞻仰;后一字,就取饮字吧,在为师看来,饮酒乃人间第一大乐视,为师希望你以后有酒痛快喝,有钱痛快花,怎么样?”
小乞丐喃喃着:“东饮?”又嘻嘻一笑,接过老道的酒壶,喝了两大口,擦了擦嘴,笑嘻嘻没个正形道:“饮酒作乐可以,但建立个道观,却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现在的生活,想干嘛干嘛,不是挺好吗?”
老道也笑:“看来为师的希望是要错付了。”
老道偶尔不醉的时候,会教习东饮一些道术、道义,初时东饮觉得新鲜,认认真真跟着修习,但慢慢的,觉得苦的很,便荒废下来,无趣时才翻上一翻。
日子稀里糊涂,慌里荒唐的慢悠悠过着,转眼便是九年时光。东饮已经十八岁,从邋遢的小乞丐长成了如今潇洒肆意的模样;老道却从落拓荒唐的老道变成了如今棺椁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夜老道喝得烂醉上山,摇摇晃晃一个不稳,顺着好不容易爬上的山崖一骨碌滚了下去,从此再没有爬起。东饮在房中等了老道一夜未果,也没有多想,谁料到再见便是东来观中的道人抬上来的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