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万宝贵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死状非常凄惨。
在万家当差的下人说,当日一直很安静,没有奇怪的人和声音。万宝贵就在账房里算账,不准许任何人进来。等他们察觉到不对劲,万宝贵的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那面雪白的墙上,用鲜血写了几个字
江南簪花巷,烟雨自风流。
韩敬坐在琴前弹完一曲,慢慢放下手,侧耳倾听恩客们谈论万宝贵的死。
簪花巷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巷子,只有江南附近的人清楚,那边聚集了一群怎样的黑户,只是他们不常闹事,也就没人去管。
韩敬身为沈映雪的义子却清楚的很,那里是魔教的地盘,是沈映雪一手组建的暗部。
暗部一直很低调,突然闹得满城风雨,还在墙上写下那几个字,肯定是义父的意思。
他就知道,义父绝对不会甘于平凡。失去的魔教他会讨回来,害过他的人,他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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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儿姑娘听得入神,莫非是有什么见解?在桌子上吃酒的公子哥儿朝韩敬微笑,不如过来一起喝杯酒?
韩敬缓缓起身,走过去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接着被那人一把揽住,坐在了他怀里。
以前都是韩敬这么对待花楼里的姑娘,那时候他也自诩风流潇洒,现在轮到他被这样对待,只觉得这些臭男人油腻恶心。韩敬压下心底的不适,笑得温柔,捏着嗓子说:多谢公子抬爱。
另一个儒生模样的长衫男人,带着些许南边的口音说:想来晶儿姑娘是听到了后面那句江南簪花巷,烟雨自风流才忍不住好奇的。这一句,诗不成诗,词不成词,初听时只觉得是附庸风雅之物,其实不然。
公子哥道:哦?
那就江南簪花巷,确实有这个地方,初时只是落魄的风尘女子在那处小住,赚几个钱养活自己,故而名为簪花巷。那地方乱糟糟的,正经人家不往那处去,后来一群犯了事儿的江湖人躲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起,那条小巷子住满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人,风尘女子倒是少了。
那公子哥拍拍韩敬的后背,非常体贴地安抚他,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从字面上看,倒像是江南多雨,总是薄雾朦胧,风流亦有指代风尘之意。不过凶手特意将这句话写在墙上,应该还有别的意思,恕我愚钝,实在不清楚。
那个万宝贵为富不仁,硬说那些庄稼汉的田地是荒地,低价强买,偏又被高官包庇,逼的别人没有活路,死了也是活该。公子哥说,要我说,簪花巷那群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韩敬举杯:两位公子博学多识,见识长远,妾身不及,在此敬您二位,请。
所有人都在疑惑万宝贵和簪花巷有什么仇怨时,荀炎飞速回到了淮城那间小院。
沈映雪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旁边放着花盆,盆里的草已经长出来了,小乌龟就趴在草上,看起来和沈映雪一般悠闲。
荀炎见他没事,一颗心放下,到屋里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公子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沈映雪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有人说话,困顿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闭上了。
荀炎一看就知道沈映雪没睡醒,没有喊他起来,而是去屋里拿了件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几天前,沈映雪对他说,需要一个新的身份,组建新的势力,在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才不会像现在这样,任由别人喊打喊杀。
荀炎担心沈映雪的病情,也怕暗部的人怀有异心,不敢让沈映雪直接接触那边的人。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上,他从诸多仇家里挑选了名声最大的万宝贵,易容成了万家的侍卫,静静等待时机,悄无声息地杀死了他,并留下来那行血字。
如此,簪花巷的名声就打响了。
沈映雪一觉睡到傍晚,被饭菜的味道馋醒,他坐起来还有点懵懵的,揉揉眼睛看到熟悉的马赛克,你回来了。
今天下午回来的。荀炎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临走时准备的食物还剩了很多,一看就知道沈映雪没好好吃饭,公子这几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沈映雪指了指外面的高墙,祝凌天天让人递吃的过来。
他俩住的这间宅子也很好,但是这间宅子原来的主人身份不够高,墙壁高度不到两米。但是隔壁郡王府非常大,那边就是郡王府的后花园,墙特别高,普通人想翻墙,必须要用梯.子。
荀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应了一声,拿过碗来盛上豆粥,您交了个不错的朋友。
沈映雪一边看剧一边扒拉饭,吃完之后,荀炎收拾好碗,没有立刻去做别的事,而是把他做的事情给沈映雪讲了一遍。
您的旧伤尚未痊愈,不易过度劳累,属下自作主张,还请公子勿怪。
你不必忌讳我,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知道自己有时疯癫失常,行为诡异。说到这里,沈映雪反思了一下,他明明是个正常人,只是带着马赛克而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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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得出结论,就是因为系统总是去掉他的记忆,沈映雪也懒得解释,懒得追根究底,于是放飞自我,常常把一些现代用语挂在嘴上,就跟真的疯子差不多了。
沈映雪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问系统:[什么时候可以不再改动我的记忆?]
系统说:[与任务有关的记忆一直没有动过。]
沈映雪的任务是成功扮演原主,建立一个帮派,用原主的身份融入这个世界,活下去。
这么一想,他以前都太被动了,虽然正道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可能杀死他,但是他不能一直逃避,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沈映雪说:[我明白了。]
荀炎看他说到一半又开始走神,心想教主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只是他终究是病了,就算知道言行有异,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以前沈映雪什么都不记得,从前的身份地位,还有他的一切荣耀都与他无关。如今沈映雪病情渐渐好转,记起了一些东西,与从前那个傲慢强大的魔教之主越来越相似。
他能接受自己的病吗?
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得了疯病,恐怕都无法接受吧,更何况是沈映雪?
荀炎不敢刺激他,静静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沈映雪才回过神。他好像不清楚自己刚才在走神,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暗部从前听任我的调遣,你怕他们知道我疯了,生出异心来?
荀炎说:公子明察秋毫。
其实这个不难解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比从前好了很多。沈映雪道。
其实是沈映雪以前太咸鱼了,现在终于等到任务送上门,不再追剧看电视,开始主动行动了。
荀炎仍旧犹豫不决:可是难免出现意外。
沈映雪知道自己是个正常人,除了马赛克不能控制,自控力跟正常人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关键时候掉链子。但是荀炎不知道,他也不好解释,沈映雪早有准备,带着笑,对荀炎说:一个疯了的人,难道不比正常人更可怕吗?
荀炎沉默了。
别人或许会畏惧疯子,他照顾沈映雪太久了,对沈映雪的印象,除了发呆,就是像小孩子似的好奇心,根本不具备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