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鸟!
比攻击他们还多的鸟群汇聚在一起,盘旋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蔓延到枎木上的火。鸟群拍打翅膀的声音,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天空中的厮杀。
群鸟盘旋,如飞蛾扑火。
几人停下了脚步。
就在此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传来了钟声!
钟声在天地间轰然回荡,它是那么雄浑,那么厚重,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青铜的呐喊之下,仿佛某种喷薄而出的大地心跳,仿佛能一直远远地传到百里千里的旷野之上。听到这个声音,除了仇薄灯外,其他人全部脸色惨白。
城门的四方钟响了!左月生失声,怎么回事!
四方钟。
仇薄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其他人的脸色会这么难看。
所有城池每一扇城门上,都会高悬一口铜钟,称为四方钟。
这口钟每年只响一次,它的响起代表瘴月已过,四野天清,代表黑暗退去,世界把沃土还给了人们。
听到钟声,人们就会换上鲜艳的新衣,一边高唱着古老的祝歌,一边手拉手踢踏着喜悦的舞步涌到城门,迎接代表耕种的昭月。枎城,这座只有十万余人的小城,本该在一次又一次响起的钟声里,迎接一次又一次的云散天开,瘴去风来,然后像枎木一样生长,一点点积蓄起它的光辉,人会越来越多,城会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旺盛蓬勃,成为天上的星辰。
但现在不会了。
现在是瘴月。
在瘴月打开的城门不会迎来昭光,而是会吞掉这颗还来不及长成的星星。
它要死了。
仇薄灯轻声对太一剑说。
火势越来越大。
街道房屋都印在火里,檐墙的山尖梢垄逐层错落的雕花盘头,它们的起伏飞斜都变得嶙峋枯瘦。明明,白天他从屋上跑过的时候,树影之下一切都生机勃勃。
现在于铜钟声里,只剩下星辰将死的静默。
他不喜欢这样的静默。
不喜欢这样的枎城。
其他人没有听到仇薄灯在说什么,因为有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从神枎的方向朝四面传开:
瘴月过呦
四野开!!!
城门轰然洞开。
第14章神枎就是一棵树
城门匍一开启,所有人只觉得耳中一震,胸口瞬间发闷,有种被猛地扔进了污浊里的凝滞感。
快快快,陆净慌慌张张地翻出了他的伏清丸,把药王亲炼有价无市的丹药跟分糖豆一样,一人分了一整瓶,赶紧吃,不然瘴气入体可就糟了!
左月生接过丹药,顺手就要收起来。
死胖子!陆净差点被他气死,你贪财也不是这个贪法吧!不吃还我!
我这里也有伏清丸,等我的吃完了再吃药王亲炼的嘛,这是对天材地宝最起码的尊重。左月生厚着脸皮,说着当真也掏出了瓶伏清丸。
少阁主,吃陆公子给的。娄江说,这瘴雾浓得古怪,你自己带的不管用!
说话间,浓稠的黑瘴从直通城门的街道上涌了过来。给人的感觉,那已经不是雾,而是犹如实质的潮水。山墙、灰瓦顶、拱券、立柱高高低低的房屋被瘴雾吞食,隐约可见瘴雾里有很多模糊的影子。
伴随着那些影子的出现,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凄厉的悲哭之声。
它们它们是什么?陆净哆嗦地问。
他的情况和仇薄灯差不多。
药谷所在的大汶山脉生满了奇花异木,一年到头,繁花锦簇蝴蝶翩飞,就没怎么正儿八经地见过瘴雾狰狞凶悍的一面。之前虽然离家出走一个月,可那时候枎城还未到瘴月。
死魂野鬼,魑魅魍魉。
娄江不知道想到什么,已经不是面色惨白了,直接就面无人色了。
快走!得赶在它们之前到挪移阵那里去!
仇薄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回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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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蹭了,就连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的陆净,都突然开窍地把当初他亲大哥压着他学的鹤步,从邯郸学步一下子蹦到了登堂入室就是个中灵气运转可能有点问题,跑起来不怎么像鹤。
像大白鸭。
咻。
破风声中,娄江落到了一座隐蔽的院子前。
刚一落地,他就直接咚一声,面如土灰地跪在了地上。紧随而至的左月生和陆净见他这个样子,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看到了院子里仿佛就跟被牛犁过八百遍的地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被翻了个彻彻底底,别说阵法了,连阵石都没留下一块。
我想也是
左月生喃喃自语。
估摸着,玄清道长前脚刚布置好阵法,后脚就被毁了个干干净净。整座枎城都变成了大型傀戏院了,还指望人给你留条生路?
仇薄灯提着灯,没什么表情地落到一边。
完了。
陆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以前发誓,假如某天要死,一定要在美人膝上醉死。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跟一堆大老爷们一起死。
你这话就不对了,左月生也觉得天旋地转,但居然还能下意识地跟陆净唱反调,酒是没有,但美人有啊。喏,他一指仇薄灯,这不是有我们的仇大美人吗?你还不赶紧求他满足一下你的遗愿。
滚。
不用仇薄灯开口,陆净直接踹了左月生一脚。
左月生嗷一声,忽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按道理,他敢这么拿仇大少爷开涮,仇大少爷铁定一并过来收拾他了,结果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心胸宽广得反常。
他赶紧又看了仇薄灯一眼。
只见仇薄灯提着那盏纸灯笼,低头站在一边,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美人垂眸,就算明知他秉性恶劣,也让人觉得于心不忍。
左月生心说,哎这下麻烦了。
仇大少爷再怎么有病,到底是太乙宗锦衣玉食宠出来的娇贵主儿,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被瘴雾淹没百鬼吞食这么遭罪的死法,也是正常的。
咳、咳、咳,左月生清了清嗓子,一边自个腿也在打哆嗦,一边试图安慰仇薄灯,哎呀,我说仇大少爷,这人死嘛,也就那么一回事。眼睛一睁一闭,就完事了。让瘴雾里的鬼东西生吞活剥,的确有点遭罪。不过也没事,一会瘴雾一过来,我们先捅自己一刀,不就得了。你们都不用怕哈,一会我先来。
仇薄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反倒是一边的陆净先哭了:不行啊,我怕疼啊,我对自己下不去手啊。
没事没事,左月生安慰他,那一会我先捅你一刀,再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