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2 / 2)

陆净大感诧异,这都哪跟哪啊,怎么就突然从小厮去留上升到门第偏见上去了?

是不是?

娄江冷然地问。

是。

为什么?娄江沉着地继续问。

仇薄灯收回视线,忽然笑了起来:鱬城发生的事,你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山海阁发生了这种事这一事实。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类似的事或者说,你清楚现在的山海阁到底是什么样子。

鱬城米贵如金,饿死者甚众,真奇怪啊,你们山海阁富甲天下,明珠为灯琅玉为石,就算不愿不敢与空桑正面相抗,难道救济些粮食也办不到?办得到,只是你们山海阁心里鱬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何必为了一座死城空废粮食与物力呢?很多人巴不得鱬城赶紧死吧?它苟延残喘一天,有根刺就继续扎在他们心里一天,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收了空桑多少好处,提醒他们当中一些人,自己当年如何无能懦弱。

烛光照得他眉眼秾艳无双,说出的话却刻薄如刀。

一管可窥天,一蠡可测海。

贪婪无度,塞耳闭目。

朽山枯海。

仇薄灯抬起眼,漂亮的黑瞳带着冷冷的笑意。

这样的山海阁,凭什么让人看得起?

闪电点燃天地,狂风携裹暴雨。

雨打在重檐歇山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传不进殿内。

山海大殿面阔九间,立柱三十二,上刻金乌与浮云,斗栱柱头设一斗三升之重栱,将檐角高高挑起,势如雄峰。殿内明烛万千,错金银纹铜案依次排开,每一张铜案上后都跪坐一位有权参与决定山海阁命运的人,所有人的脸庞都被烛火照亮。外面狂风骤雨,殿中寂静凝肃。

铜案皆刻玄武镇海像,唯独左右上首两张除了镇海图,还刻了金乌载日图。

一张属于山海阁眼下的领袖,一张属于山海阁未来的领袖。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它总是空着的。今天,它命中注定的主人出现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默不作声地观察这位终于出现的少阁主。

左月生。

左梁诗以愚钝顽劣不堪入目把他的糟心儿子到处乱塞,左月生小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佛宗、太乙宗以及其他宗门渡过,美其名曰与未来的仙门掌门人培养感情。后来大了就不方便把宗门未来的领袖寄养别处了,于是就下放到山海阁统属的诸多小城小池去。是以,尽管他是山海阁少阁主,纨绔之名人尽皆知,但许多阁老还是头遭见到他。

能就任山海阁阁老的,皆是修为高深的大能,积威深重,平时随意一道目光都能令普通弟子战战兢兢。

此时此刻,被所有阁老锋锐的目光审视着的左月生竟巍然不动!

他脊背挺直地跪坐在铜案之后,小山般的身形被烛火映照得更加魁梧,在其后的影壁上投下狰狞魔神般的影子。他驾驭着夔龙与火凤,微眯眼睛,注视自己身前的铜案,却没有人觉得他是在怯弱,因为他脸上横肉紧绷,线条凶悍。

这是一位与他亲爹完全不同的少阁主,威风凛凛得让人侧目!

四下俱寂。

大家不知道这位少阁主走的到底是哪一套路数这些阁老被奉在云端太久了,平日接触的人要么温文尔雅尊礼守仪,要么仙风道骨淡然洒脱,从未接触过开山劫道的俗世匪徒,再加上左月生神色凶狠,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

左梁诗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别人不了解左月生,他当爹的还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撅尾巴拉的什么屎?这小子胆气是有,但正常情况下绝对办不到在这么多阁老审视的目光前镇定自若。今天之所以能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绝对是因为

那条一看就太短了的金腰带。

眼不见为净地移开视线,左梁诗轻咳一声,示意阁会开始。

阁老们也暂时压下对不走寻常路的少阁主的审视,静了片刻后,遵循大事前必有铺垫的惯例,先谈起了一些琐事。

烛火摇曳。

几乎所有人都在不动声色地交换眼神,几乎所有人都在展开无声的衡量。

除了左月生左少阁主。

他不动如山。

勒!勒!勒!

肠子都要勒出来了!

不动如山的左月生猛盯铜案上的花纹,什么阁老什么亲爹全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脑子只有勒死老子了!这么一个念头。

站着的时候,陆净就得和不渡和尚合力,才能把金腰带给他捆上。一坐下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腰带,瞬间发出了不详的呻/吟所谓的横肉紧绷,线条凶悍完全是因为左月生得用尽全力提着口气,吸住肚子。

否则扣住金腰带的挂钩就会当场崩飞出去

陆十一!你他娘的!坑死老子了!

左月生咬牙切齿,全神贯注地与腰带做斗争。

少阁主。

少阁主!

左月生猛地抬头,循声对上了一张一张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

应阁老。左月生还在提气吸肚子,不得不言简意赅,何事?

应阁老额头青筋直跳。

兜兜转转几个圈之后,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步入正题后直接将话头抛给了从阁会开始一直巍然不动的左月生。他自认为自己话锋如神来一笔,既尖锐又风轻云淡,显示出他身为阁老对小辈的宽容。

没想到的是,左月生假装听不见不接话,非逼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尊称他为少阁主不可。应阁老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老朽方才询问,少阁主如何看待玄武提前龟息之事?

我操!中了!

左月生险些脱口而出。

一时间,他看应阁老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非要说的话,那是一种押对题了的眼神在临走前,仇薄灯塞给他一块写了字的窗帘布,左月生在半路上一边走,一边时间瞅了两眼。

字如其人这句话在仇大少爷身上并不适用,他是个一等一的混世魔王,一手字却铁画银钩,风骨卓然。写在窗帘布上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却丝毫不乱,读着并不吃力。写的内容全都是仇薄灯揣测着,觉得阁会上将要出现的刁难,附带了一堆应答之策。

左月生当时还想着:咋,你仇大少爷还是阁老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连他们要说什么你都猜得到啊?

不过,秉持着,不能浪费兄弟一番好意的心情,左月生还是边走边抓紧时间背了背。

结果!

岂止连他们会说什么仇大少爷都猜得到啊,特么地顺序都猜中了。

仇大少爷,真的还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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