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8)(2 / 2)

天楔!

庄旋启动了天楔!他在血祭没有完全完成的情况下,强行启动了天楔!

会死。

除去神君、天道、怀宁君以及寥寥数员外,在场的全会死!甚至整个西洲北部的飞鸟走兽,城池众生也都会死!

为什么启动天楔一定需要血祭?为什么启动天楔需要的血迹恐怖到令人战栗?

因为混沌未分。

因为周髀定天的模型下,十二洲的天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混沌未分,人间边陲的地壳腐烂薄脆,承载不起天柱的重量,所以需要天楔协助承载。如果任何一枚天楔贸然起初贸然消失,倚仗它作为平衡的那一极天柱会立刻倒塌!人间的苍穹也会立刻跟着崩塌,紧接着其他三方天柱,会被牵扯着倾斜。

所谓的血祭,就是为了在更移天楔时,造出这么一枚临时的天楔。

相当于,用无数生灵的尸骨,来生生背负起天地震动时的可怖力量。用无数根新的脊梁,来代替旧的天楔,承载起十二洲的苍穹旋转,十二洲的厚土拉伸,牵一而发而动全身可怖的力量。

血祭未成,便起出天楔,临时用来替代的天楔的力量不足以承载人间。

那将是一场倾覆,一场血难。

还不明白么?

怀宁君遥遥望着立于银龙龙首上的白发神君。

唯一的能够结束一切的办法,就是重更天楔。可漫长的仇恨,争执,怨怼过后,人、妖与神,已经再也不可能相亲相爱了,再也不可能无尘无埃了。血祸铸成了仇恨,仇恨促生血祸,回不了头,就只能向前走。

只有一场厮杀,一场劫祸。

用人与妖与神的血和骨,来重铸这天地。

衣袖飘摇,怀宁君神色平静得近乎悲哀。

就算你是神君,就算你可以像当初一样碎骨载天,可以制止眼下这场仙妖相杀,苍生祸劫的惨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人间在死刑的泥沼里慢慢下沉,永远无法终止,这是无法改变。

这是破不了的局,解不开的题。

人间早已浸透仇恨的血。

恶念是一切的本真。

小人又如何?罪人又如何?弱肉强食!死生自取!

庄旋在笑,展臂仰面,放声大笑。

笑声中,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

一位位御兽宗长老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被冷蓝的阵光贯穿胸膛,惨死当场。

御兽主宗就此覆灭。

千万人的祝告声、祭歌声汇聚在一起,从光阵中传出,一枚枚西洲城祝印悄然浮现,光映阵纹如果有人,有足够的耐心,将十二洲洲城的城祝印印纹全部描绘下来,拼凑在一起,他就能够得到一幅再完成不过的十二洲气脉图。

城祝印,不仅仅是城祝与城神沟通的灵器,更是落于人间棋局的棋子。

城池之气,上升为星。

天柱、天楔、空桑,是周髀定天模型的主干。城池是依托它们而生的筋脉,是围绕日月而行从星辰。可某些时候,如果强行抓住交错的点,未尝不能反过来,牵引动整个模型中最关键的支柱。

我罪滔天,尔罪滔天,他罪滔天孰能无罪,孰可称悲?

庄旋脸庞已经被血管攀爬覆盖,这个平生最痛恨妖族异兽的人,正在被龙丹吞噬,到头来反成为了神龙复生的载体躯壳。神君能够召起银龙的龙躯,却召不走银龙的内丹,因为它早被庄旋与天楔大阵相融一体。

海面震动,异浪丛生。

西海海妖们聚集在一起,白森森的骨矛对准了神君血祭未成,御兽宗已覆没,还有谁能来做这最后欠缺的祭品?尽管骨矛还未离弦,但昔日的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万载相逢,白首故人。

旧友新仇。

咚、咚、咚。

血管,皮肉,像藤蔓一样蔓延,将庄旋逐渐蚕食包裹。

他却依旧在笑。

我欲更天,君欲更天!他张开双臂,任由血管蔓延覆盖。他要逼神君出手,杀人亦或者杀妖不论是用哪一种方法,今天这场祭祀一定要有个结果,来!来!庄旋放声狂笑,请君更天!

光柱冲天而起。

海上浮岛。

牧狄身形猛然一动,又猛然停住。

光柱冲天的一瞬,师巫洛握刀向前。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毫不犹豫地让十二洲血流成河他是早就坠魔了的天道,是早就憎恨苍生的人间,杀人亦或者杀妖,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值得迟疑的。

但他被拦下了。

他的手被神君轻轻握住。

冷雨冲刷神君的白发,发梢的污血被晕开,一滴一滴,落在肩膀上。

神君低垂眼睫,提剑向前。

血衣飘摇。

第三剑,再次轰然落下。

剑光淹没大阵。

人间十二洲,忽然同时惊雷炸响。

无数座城池冥冥中的流火刹那泯灭,转瞬间,百万枯骨,百万冤魂十二洲大地上,所有铭刻神君往事的石碑雕刻刹那破碎,所有记载云中白衣的典籍史书化作烟灰。

从前种种,恩情庇佑,万载以来,苦苦支撑。

烟消云散。

一剑断平生。

第167章 龙起西洲

天黑只在一瞬之间。

十二洲如归混沌,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日、月、星辰仿佛一下子全消失了。只听得见, 头顶昊宇闷雷滚动,轰震如山崩。诡异的现象顿时让所有生灵陷入了恐慌距离类似的情况出现,才刚刚过去十二年!

所有活着的生灵,但凡稍有灵智,就会清晰地记得当时那种天地欲催,将被碾碎的可怖感觉。

清洲,枎城。

柳阿纫点起灯, 让管事照看好柳家大院,便不顾劝阻,匆匆赶往城祝司。

风声很大,雷鸣不歇。

神枎有几枝侧干, 上次历劫后,还没恢复过来, 全靠祝师们搭起的架子撑着。她担心支架被刮倒,银枎树干失去支撑,就会折断裂开。

刚一出门, 柳阿纫就被风沙刮得目难视物。

瘴雾自八方压来, 城池里, 人们燃起的灯火在这种吞噬一切的漆黑面前, 格外单薄微弱。柳阿纫以袖掩面,顶风向前, 时不时听见市井街巷里, 哪户人家的门扉荆窗被刮开, 撞在墙壁上,在巨大的哐一声里, 一户灯火随之熄灭。

小孩受惊的哭声立刻响起。

又尖又锐。

还没传出多远,就连同大人的劝哄,被风扯得七零八碎。

柳阿纫心下焦急,步伐越发快了一些。不知怎的,总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比十二年前来得更加强烈,更加叫人惶恐。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正要发生到底是怎么了?

惶急间,笼罩枎城的苍苍木冠一起卷动起来。

如雪如纱的广冠海潮一样翻涌,大团大团的银光,连枝带叶,砸在枎城高高低低的房屋上,噼里啪啦,在风雷之夜,迫切地唤所有人起来,迫切地呼喊所有人去保护什么。以往它总是如慈母般温柔,此时此刻,却焦急得仿佛一个全力嘶喊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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