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绯缓冲的时间比肖策想象得更久,从东阳山回去,她面对宋银川,神情语气几乎和从前一样。宋银川问起李雅兰,陈绯也只说她不肯吐露真相。
宋银川没有半点怀疑,该干嘛干嘛,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这些消息的影响。
肖策慢慢明白过来,陈绯不打算在S城就把事情都挑明。如果这件事与宋银川无关,那什么事都没有,可要真和他扯上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共处一室,陈绯会很难办。
等回到H市再开诚布公地谈,就算最后不欢而散,大家不至于落到个完全下不来台的尴尬局面。
而且,需要进一步询问、了解情况的人,想必不止宋银川一个。
留在S城的最后一天,陈绯去了当初常和轩轩、娇他们练舞的舞蹈教室,肖策与宋银川陪同前往。去之前,陈绯绕道超市,买了箱牛奶和几袋子吃食。
舞蹈教室位于一栋两层高的楼房内。最早是个倒闭的厂房改建的,楼前有个大院子,被铁栏杆围起来,入口处设了个门岗室。
“我们去H市的第一年,这里就盘出去了,现在这儿叫新星辅导班。”
三人站在大门口,宋银川小声给肖策同步信息,“因为附近新建了小学,这里挨得近,就装修成了辅导学校,搞些小饭桌什么的。”
年节时期,目之所及皆空空荡荡,萧条得很,唯独孤零零的门岗室窗口冒着腾腾热气。
肖策的目光追过去,原来是看门的大爷提着热水壶,正在往搪瓷茶杯里倒热水。
大爷面熟,肖策说:“这不还是以前的孙叔吗。”
“是啊,孙叔老伴早走了,他没地方去,那小门岗室和楼里面的储物间就是他的家了。”宋银川怪唏嘘的,“看门的工资再加低保,平时还收收破烂卖,孙叔也攒了点养老钱。但去年回来的时候听说,被他那个赌徒儿子全卷走了。”
陈绯走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
“孙叔,新年好。”
孙叔脊背佝偻,动作稍显迟缓,放下热水瓶之后的手微微打着颤,等他看清来人,立即笑了。
“小绯啊,回来过年啦。”
肖策和宋银川也跟过去问好。陈绯接过肖策手里的大包小包,放在门岗室的桌子上。
“年年都买这么多,太破费嘞!”
“这算什么多,过年嘛。”
“还是你有出息啊……”
孙叔念喃着,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摸出几块花生糖,塞给陈绯。他看肖策眼生,不过很快就猜出来,笑意更浓,“结婚了?”
“没。”陈绯把花生糖都给了宋银川,只留了一块搁进嘴里,答得很快,“朋友。”
吃瓜八卦第一线的宋银川瞬间以余光打量肖策表情,暗忖:策哥是暗暗咬牙了吧,一定是,哼哼,肯定生气了。
他拉拉肖策,要给他分糖吃,后者没接,正直直地看着门岗室上方的监控头。
肖策上前一步,问孙叔:“这监控是新换的吗?”
陈绯皱了皱眉,看向肖策。
孙叔没想过会有人关心监控,啊了一声,回答他:“对,新换的,现在监控比以前高级多咯,跟公安直接联网。毕竟里头都是小伢子,怕不安全啊。”
肖策一怔,又说:“跟公安联网……难道以前那批监控没有跟公安联网吗?”
孙叔理所当然道:“没有没有,那是老板自个儿安的。”
陈绯听出端倪了,她拽了肖策一下,脸上写着不满和警告,又转头对孙叔说:“你别管他,头脑不好。”
肖策忍不住说:“如果是私人监控,根本佐证不了什么。”
陈绯怒视着他,一声厉喝:“肖策!”
宋银川被吓了一跳,摸着小胸脯瞅着陈绯,小声说:“绯姐,你怎么了?”
陈绯胸口起伏,拳头紧捏,恨恨地看了肖策一眼,转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陈绯始终冷着脸,肖策也一径沉默。
宋银川走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低气压折磨得有点窒息。
回了家,宋银川灰溜溜地抱着包瓜子进了自己屋,合上门之前讨好地冲着两人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陈绯脸上没有表情,转身往卧室走,肖策紧跟进来,把门带上,叫了她一声,“绯绯。”
“肖策你什么意思?”
宋银川不在,陈绯终于忍不住开口,“轩轩是和我在一起过,但你也没有必要在现在这种时候乱上添乱,再去怀疑他——轩轩的不在场证明是警察确认了的!”
“李雅兰的凶手身份也是警方当年确认了的,这不能代表什么。”肖策说,“我不是针对他,当年楼里的几个人都有嫌疑,我只是想了解得更全面一点……”
“对,连有不在场证明的都有嫌疑!那怎么不怀疑我?不怀疑我杀了人?”陈绯炸毛,语气尖锐,截断肖策的话,“肖大侦探,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这一整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绯绯,你冷静一点。”肖策伸出双手,掌心向下轻压,并向陈绯慢慢靠近。
陈绯咬牙,瞪着肖策的双眼有些发红,“轩轩、银川、娇、大壮他们对你来说,不过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名字,你当然能冷静,也当然能随心所欲地怀疑、调查他们。可我呢?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理智地去复盘还原案发那天的所有细节,去怀疑我身边的每个人,去抠他们的逻辑漏洞,证词谎言?”
肖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望着陈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