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禾虚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很熟悉,是他的男孩。
顾然通红着眼,手里攥着手机不停的击打江向淮太阳穴。江向淮嚎叫的声音慢慢减弱。
顾然江知禾抬起手,声音沙哑:过来,别脏了你的手。
他的声音极小,但顾然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扔下手里血淋淋的手机,踉跄着身形跪倒在江知禾身旁。
他不敢碰江知禾,生怕自己的触摸会让他随时消失。江知禾轻轻的笑了一下,他没有问顾然怎么会在这里,也没有觉得自己多狼狈,甚至还轻声安慰:我没事。
轻轻一句我没事,让顾然颤抖着双手将他抱进怀里。
四周静默无声,顾然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江知禾衣裳上,晕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的喉咙好像生了绣,连一个字眼都发不出来。
疼不疼,又或者是怎么那么多血,他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不停的用衣袖擦拭江知禾脸上的血夜,却怎么擦也擦不掉,刚擦干净眉眼,就有鲜红色的液体不停的流出来。
去医院去医院,顾然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心里已经慌了神。
江知禾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心:扶我起来。
会疼,顾然哭着说:你会疼,你要去医院,去医院看,你哪里受伤了。
不疼,顾然,我不疼了。江知禾在他手心捏了一下:听话,乖。
顾然半抱着他站起身,自己的另一只脚却踩在江向淮手背上。他学会了江向淮的动作,脚掌朝手背用力碾压几下,报了上一世的仇。
断了半口气的江向淮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疼得叫出了声。
江知禾扶着顾然站直了身体,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向淮。
再见,再也不见。
他说。
像是附和他的这句话似的,外面响起了警笛声,有人把车停在别院门口,又有人跳下车,冲了进来。
顾然立马警惕起来,将江知禾拦在身后,死死盯着闯进来的人。
江知禾扶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低语:我报的警。
哈哈哈哈哈,有种。
江向淮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液给他添加了一种神经递质和癫狂 ,他漆黑的眸子望着江知禾:你没弄死我,这是你的错误,江知禾,你没弄死我,就算我进去了,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出来。
到时候,就是你这个同性恋的死期,你和你的小男朋友等着我,你们等着我!
你会后悔的,江知禾,你会后悔你没弄死我!
我会让你比从前,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重重的砸进了顾然心里,他倏地转过头看着江向淮,语气坚定道:我会永远保护他,你这辈子都别想在碰他一下,我以我顾然名义担保,如果他有事,我会用我的命让你也生不如死。
江知禾站在身后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睛止不住的发红,扶在顾然腰上的手也收了力。
顾然回头对他放然一笑。
我们都会好的。
会的。
江知禾说。
人民医院。
江知禾倚靠在软枕上,时不时回答警察员的提问,顾然就坐在陪护椅上静静地听着。
警员小哥拿着记录本,问:姓名。
江知禾:江知禾。
年龄。
十九。
你与施暴者是什么关系。
父子关系。
当时的报警电话是你自己打的吗?
是。
你上交的监控视频是否真实。
是。
你之前为什么不想着反抗?
这个问题,江知禾沉默了两秒,淡声道:因为我是学生,我没有抵抗能力。
警员小哥怔然,继续问他:那今晚怎么会想着反抗回击。
江知禾神色平静,漠然的回答:因为我快高三了。
坐在一旁的顾然始终保持安静,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已经被冷汗浸湿了手心。
凉,湿,就和他此时的内心一样。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是个高中生,没有能力,没有权利,去保护江知禾。
他也后悔,自己孤身一人,身后没有依靠的亲情,去支撑他保护江知禾。
说到底,他重获一世,却依旧孑然一身。
耳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请问你能说一下,你被拘禁施暴多久了。
江知禾先是看了身边顾然一眼,眼皮微掀:这和你们办案有关系吗?
警员小哥愣了愣,不懂刚才有问必答的少年怎么会反问自己,他小幅度点头:有关系的,我们会根本你提供的证据和口供对江向淮进行判刑。
江知禾略微颔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说:我第一次被拘禁治疗是十三年前。
顾然猛得一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嘴唇蠕动,想问这么久,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江知禾却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他放着膝盖上的手,无声安抚。
警员小哥原本一边问一边登记的手顿了一下,他震惊的抬起头看向病床上的少年,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会这么久?
为什么?江知禾轻声呢喃:因为我和一个小男孩成了朋友,成了他们发病的理由。
病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江知禾偏头注视着警察员:怎么了,问完了吗?
啊,没有。警员小哥摇头,继续写写画画,问他:你举报江向淮偷税,受贿,是有什么依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