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一刹那化作了粘稠的雨水,淹没他让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不明白。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溺在水里,声音嘶哑,勉强保留这一丝理智质问他: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
以前的凌安总是顺从地待在他身边,一回家就能见到,偶尔发点脾气,但很快就哄好了。他是他的缪斯、唯一的情人。
即便岳伦给他介绍了富豪女儿,他三两次见过面都提不上兴致,她与凌安哪里能比。
送醉酒的她去酒店,他被暗示了,做情人可以拿到更多,即便如此他也产生不了任何冲动,心不在焉地猜凌安现在还在玩手游吗。
他从前不懂怎么做个合格情人,恋爱期间该如何正确交往,凌安口口声声说爱他,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然后一声不吭撇下他走了。
凌安径直挑破了他的幻想。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忘了我是什么时候走的?春天快过去的时候,那天你不在,真好,我没必要小心翼翼去跳窗啊。
又看了下表:就这样吧,结婚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再联系我助理。你也别生气了。
凌安不打算与严汝霏继续辩驳陈年烂谷子的旧事,尽管对方看样子是要发疯了,一贯如此,九年前就这样,疯起来甚至能把他关在房间里。
天知道这人为什么生气,他离开了,严汝霏也没有任何损失,再找一个模特不就好了。
凌安熟悉接下来的流程,在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摸清了怎么应对。
走上前,拥抱,安抚,必要的时候接吻或者上床,这事儿就敷衍过去了。
不过这些是九年前的流程了。
凌安整个人被拥在怀里,抱得很紧,他甚至觉得被勒得疼,那张脸孔埋在他颈窝的地方,呼吸紊乱,他听见严汝霏的心跳,扑通的声音。
要说毫无感触也不恰当,凌安有时候也为他沉默或者心神不宁,但那都是旧事了,现在再如何也仅此而已。
我走了,你留在这里?那就早点睡吧。
凌安抬手抚了抚他起伏的后背。
手背被捉住,严汝霏低头,放缓了语气,声音却有几分不安的甜腻:你留下来陪我不行吗,明天是周末,为什么非要过去住那套房子。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冷静点,霏霏。
凌安见他脸色难看却试图挽回,心道这人真是想不开,于是将他推开了半步,走到门边,踏出去半步,听到后面男人的跟上来的声音。
他走在后面,不远,又说:你是打算和维持正常的婚姻关系,还是让陈兰心死之前看到林氏上新闻头版负面新闻那种?你选吧。
严汝霏的声线清亮,低着嗓子说话,冷淡而轻快,一种强烈的矛盾感。
凌安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对方。
行,那就结婚吧他笑,你安排就好。
司机等在门口。凌安在车窗上见到两人扭曲的映像,他记起一件事,回头:明天陪我去医院吧,陈兰心想见你了。
严汝霏垂眸:我以为你有别的话想说。
晚安。
他拉开车门,正要弯腰进去,骤然被一股力道攥紧了手腕骨。
凌安顿时眉尖一紧:你想干什么?
不要和秦丝、徐梦两人见面。
严汝霏微冷的指尖捏着他的手腕,视线聚焦在他双眼,后者略微讶异地回头看了他几个瞬息。
我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凌安奇道:秦丝我的生母。
严汝霏也是前天才知道,曾经他送给凌安的风景画,现在在秦丝手中。当初凌安说「母亲生日」、「送礼物」也都是真的。
凌安从来没解释过这个误会,甚至没再提过,「没有必要」。被恋人误解却不解释,这根本不是正常情侣的情况。
其实从一开始重逢,他们之间就已经存在危险讯号,他却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的大概情况,现在秦丝对你颇有怨言,近期她可能会去找你见面,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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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惹麻烦。
凌安无所谓地点点头:哦,徐梦呢?
他垂眸,低声说:徐梦没什么,是我不喜欢他,你可以不听。
我最近都不会见他了。
说着,凌安观察着严汝霏,这人似乎已经冷静了许多,现在正专心致志捏着他的手,垂着眼睑,嘴唇微抿。
仿佛是很可怜的,被抛下了的委屈模样。
明明严汝霏是自找的。
凌安暂时也不想与他闹得太僵,陈兰心还在,闹大了实在麻烦,于是问:你要不要去我家?
我们刚有些不愉快,你不怕我做点什么吗。严汝霏抬眸,眼神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随便你啊。他笑了,上车吧,司机等了好久。
严汝霏所说的做点什么,与平日里倒没多少区别。
车子稳当地在深夜的街道行驶着,隔板升起,将后车厢接吻的二人遮挡住。
凌安钟爱这些亲昵行为。
细碎的吻,拥抱,耳鬓厮磨。
他被牵着手,十指紧扣,亲密感忽然淡化了今晚的负面情绪。
这是他频繁恋爱的原因之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能暂时忘掉那些不快的事情。
严汝霏比那些人更优秀的地方在于这张脸,只消不仔细看,就宛如在同一模子里刻出来的。
凌安静静阖上眼,靠在严汝霏肩上,也任他拥抱。
少顷,凌安睁开眼,与他说病情:她可能不太好了。保守治疗,医生说意义不大。然后对着凌安,指名道姓说明天要带上严汝霏一起来,他心想这是何必。
严汝霏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当初他不懂如何排解情绪,现在也是。
凌安也听见他叹气,心里泛起更浓稠的无力感。
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抱歉,我不知道和谁说这事,陈孟还不知道,陈兰心打算瞒着他一段时间,那小子很情绪化,以后听说了肯定要哭上几年我得当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了,怎么忙得过来。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照看他。
严汝霏对小孩毫无耐心,但凌安家里的勉强能忍。
也行。凌安仔细想了下,这安排以前听起来不大实际,但婚后他们是一家人,陈孟被他照看也不错。
到时候可以住在一起,凌安实在不放心陈孟一个未成年人在外面。
这么思忖着,两人回到了市中心的公寓。
严汝霏已经仿佛没事人似的,若无其事解开自己的大衣,挂在架子上,自己到厨房倒了水,一杯递给了他。
凌安抿了口,说起明早的安排。严汝霏看上去似乎在认真听,眼神却落在凌安手上,刚才牵手的时候发觉了,他也戴了戒指。
是先前放在储藏室里,被严汝霏不屑一顾的那一款。
如此看来,想必他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凌安何苦还戴着这枚戒指?
等他说完,严汝霏已经有些走神,慢半拍应了声,说:明天你还有别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