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打开玉盒从中取出一张地图,上京城的大小街道,府邸宅院都绘制在内,足有半丈长。
有的地方被红色朱砂圈起。
他瞬间明了被圈起来的地方是什么,狄戎在上京的据点,居然如此多!
大大小小,共有十余,其中一处果然是同福赌坊。
宋凌将地图卷起放回玉盒,严肃道:事关重大,我们即刻回府。
他还没自负到自己去捣毁狄戎据点。
夫人随我们一道回府。宋凌嗓音虽柔和,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见罗锦年与杜春杏一时都缓不过神来,宋凌决定先行回客院准备,令同羽看住晚娘子。
冬风卷起白绫,飘飘扬扬。只过了短短数日,青葙庄接连去了两位主子,萧条已现。
宋凌行在小道上,止不住的咳嗽,一声比一声更剧烈。
他冷白的皮肤上升起酡红,瞳孔却亮得吓人。
根植于地的生命力充作柴禾,熊熊燃烧。得于天授的精神愈加明亮。
有趣,真有趣。
青葙庄有趣,杜少伤有趣,最有趣的是唱晚与杜春杏。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第81章 百相(三十)
此前他曾推测,杜春杏由于不好亲自出面因此会在青葙庄留下暗手,由暗手拿出确凿的证据置杜家于死地。
然而拿出地图的却是晚娘子,晚娘子说的话也没有可疑之处。根据杜春杏所言,晚娘子就是害了她娘的凶手,这二人互相都巴不得对方死,怎会有联系?
难道他的推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布局之人并非是杜春杏,她真的一无所知,一切都是狄戎所为。
只需要再见一面古丘巴勒,一切疑问都可迎刃而解,但自当那夜引罗锦年往黄知翁小院去后,古丘巴勒再未露面。
自己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刻意躲藏的他。
只有从晚娘子身上入手,看看她这颗乱入棋盘的棋子,是真无辜还是另有绸缪。
宋凌绕到杜少伤此前的停灵处,此地已经被废置,杜老爷死后杜春杏将法师道士全数撵走,寻了个草席一裹将杜少伤草草葬了。
因为曾停过灵,平日里少有人来。
宋凌两手互相拍击。
啪,啪,啪。
三声脆响后,一名作丫鬟打扮的人从大门进入灵堂,她面容平庸至极,让人见过就忘。
她走到宋凌身前,单膝及地,低垂着脑袋:主子。
正是血刃中的另一人。
将消息带给守在同福赌坊的私卫,让他们即刻入庄,暗中保护锦年。
你该知晓,锦年才是府中正经嫡子,他但凡少了半根头发,莫说我,全府上下都饶不了你们。
二公子才是属下的主子。
宋凌一挥袖袍打断了她的表忠心:查一查唱晚来历,以及她与二十三年前青葙庄主母之死的关联。
遵命。
又过了一日将青葙庄收尾处理完后,宋凌将书册竹简尽数装好,准备返程。
看着手中竹简沉吟片刻,转身他对同羽说道:去寻大少爷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和他商议。
客院由一两开间的正房,一座偏房,一间灶房组成,呈四合格局。
罗锦年住在另一间正房内,同羽来时他正在离客院不远处的练武场内演练一套剑法。
出剑收剑都带着一股子狠劲,仿佛空地里站着惹他烦闷的罪魁祸首。
听见同羽声音,他将剑往身后一掷,背后仿佛长了眼睛,长剑如臂使指的插入武器架,紧接着足尖一勾,地上的一柄长枪腾入空中。
他单手接住,又演练了一套枪法。
足足折腾了一刻钟,也晾了同羽一刻钟,才提起长枪看向同羽,拿腔捏调道:何事?
好一个冷酷大少。
同羽配合的恭维道:大少爷剑法宛如游龙出海,枪法好似雷霆落九霄,都是这个。同羽比了个大拇指:二少爷有事请您过去相商。
罗锦年哼了一声,将长枪扔给同羽,不屑道:没我果然什么事都办不成。
烦兄长暂留青葙庄。宋凌淡漠道。
凭什么?罗锦年杏眼睁得溜圆:那你呢?
我与四婶先带着晚娘子回府。宋凌解释道:黄知翁院中地道还未疏通,不知通往何处,我想请兄长留在青葙庄照看着。
罗锦年眼尾瞬间泛红,他原以为宋凌是要向他低头,只要宋凌能唤他一声锦年,他就愿意大发慈悲的不再和他计较,谁让他是哥哥。
但宋凌却让他留在青葙庄,这是多烦他罗锦年啊,甚至不愿和他一道回府。
罗锦年直勾勾的看着宋凌,不肯移开视线,不肯错过宋凌每一个心软的表情,但看了半晌,宋凌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
他心中一哽,声音隐道哭腔:就因为一桩小事,你就这样待我?
宋凌垂眸看着手中地图,似乎丝毫不在意他:兄长多虑了。
好,宋凌你好得很!
罗锦年飞速扫了眼地图后连连后退:我罗锦年也不是犯贱,非要上赶着与你这野种做兄弟,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只管自己回府,我绝不会觍着脸非要与你一道。
说完后将脚边圆凳踹得四分五裂,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内室。
宋凌捏着纸页的骨节微微泛白,盯着很久没翻页的书册出神。
同羽收拾好圆凳残骸终于忍不住劝慰道:主子,这是何必,何必伤大少爷的心。
宋凌怔怔抬头,茫然道:他还不能回去。
片刻后茫然被坚毅取代,他放下书册吩咐道:血刃留在青葙庄,看好他。
宋凌豁然抬头看向同羽:包括你。
同羽急道:主子那你身边
又忘了规矩?
遵命。同羽垂下头艰难道。
主子。一道女声打破沉寂。
宋凌看向门口处,来人正是昨日做丫鬟打扮的人,他一挥袖袍示意同羽退下。
丫鬟跪在同羽站过的位置,不用宋凌问话连珠炮样的将自身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唱晚的来历被人刻意遮掩,属下原想从青葙庄中伺候十年以上的老仆下手,但奇怪的是,青葙庄曾经换过一批下人,眼下伺候的都是近些年采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