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1 / 2)

如今的京官都受了历练,手里收着供奉,四字真言存心中,莫管闲事。

鬼人街何必便是寻常百姓做生意的祥泰街,正所谓人鬼两隔。

帮人写书信的穷书生与算命的瞎子比邻而居,早早出了摊。

对面是卖糖葫芦的小贩和编竹篾的小哥,一列排开,好不热闹。

穷书生拿着人脸大的粗粮馒头,木板上还放了碗隔壁摊子买的两文钱石磨豆浆,尖着耳朵,正在听算命的和卖菜的说坊间闲话。

他可是读书人,就算没考上秀才,也是喝着墨水长大,怎可与粗人共闲话?

听说了吗,同福被指挥使张大人派人围了。

何止啊,我听说还有罗府的人。同福背后的大人物,你知道吗,就那个那什么宜山侯都落了马。被陛下下旨抄家,满门抄斩,什么夺爵位。哎呀,惨得不行!

褫夺。穷书生忍不住插话,一群文盲。

算命的瞎子翻了个白眼,突然就不瞎了,懒得搭理自命清高的书生,感叹道:报应啊,报应!

可不是嘛!同福害了多少汉子性命,终于是遭了报信,老天开眼啊!

书生正想再接上两句,摆在木板上的滚烫豆浆突然浇了他一头一脸,起了一连串的大水泡。

咣当。

木板上摆得墨汁砸了一地,穷书生捂着眼睛滚在墨堆里,不住哀嚎。

余光只瞥见一只翻飞蹄子。

嘶鸣声不断,扬起漫天灰尘。

未被波及的瞎子抱臂瞧着笑话,半点没帮忙的意思,哎哟,大才子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啊!你翻了个马仰,可能没看清。我帮你看了眼,撞翻你摊子的是罗府二少爷。大才子可要上门讨个说法,你们读书人都是孔子门人,比高官士族还要金贵些,要不让二少爷亲自上门给您赔罪?

穷书生身上沾满墨汁,特别脸上,红一片,黑一片,还有几个白森森的水泡,看着和地府恶鬼也没甚区别。他咬着牙,怨毒的盯着马匹离去方向,将军府的风水真养人,专出纨绔!

宋凌小脸被刀子般的冷风刮得惨白,同福,到了。

此时的同福早没了先前气派,打手被全被光着膀子,两手反绑在身后,挨着挨着赤脚蹲在墙脚。

大门大打开,里面赌博用的摆件被砸了稀碎,禁卫正一趟接一趟的往外搬东西。

同福周围用白麻布拉起了警示线,阻止闲杂人等靠近。

周围的赌坊都大门禁闭,生怕惹祸上身,禁卫都是饿狼,要是多看一眼,他们也不介意多抄几家,丰润自家腰包。

宋凌停在警示线后,目睹这番兵荒马乱,自嘲地摇头,关心则乱。

赶在禁卫注意到他之前驭马离开。

既然罗锦年没死在同福,那自然是在别处作威作福,上京城就是他家后花园,犯不着替他操心。

宋凌将马栓在罗家名下的一处布庄,吩咐伙计替马止血,又换了身衣物,戴上兜帽挡住面容往风雪楼去。

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妨顺道将风雪楼之事了结。

第91章 千劫(七)

冬日里天黑得早,刚酉正二刻大日便赶趟似的翘了班,连最后的余晖也舍不得赐给大地。

风雪楼也赶趟似的往外撵人,别家花楼站在门口的花娘,巴不得拖着路人往楼里去,偏生风雪楼特立独行。

不是它求人,是人求它,花楼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头一份。

城西的许秀才打着偏儿被龟奴半推架的搡出门,下盘一飘差点栽倒在地,嘴里还口齿不清的念着相好的花名,不停倒着几句车轱辘话,岂有此理有辱斯文!

周围楼里的迎客娘鬣狗养闻着味儿就扑上来,抢食样想把风雪楼不要的残羹冷炙往楼里带。

风雪楼惯会看碟下菜,赶人也很有讲究,穷酸书生往街上一带,任他如何气恼,栓在脖子上的狗链却还被姑娘们紧紧攥在手里。

不怕跑了。

家中有权势的,或是真有才学的,则由庆妈妈亲自相送,若是问到为何今日不迎客。庆妈妈将手巾子往眼角一抵,颔首露出纤细玉颈与胸前蜜桃,半哭半恼呜咽一声,罗家那位公子来了,奴实在没办法。

公子们见美人垂泪,一时热血上涌,加之罗锦年在上京城名声确实臭不可闻。

一切罪责自然都算在罗锦年头上,对风雪楼反而更加怜惜。

风雪楼女子柔弱不能自理。

待送走客人,庆妈妈摇身一变,又换了副面孔,招呼着楼里最俏的姐儿,一气往顶层包间里带,打的是把罗锦年榨干的主意。

人财两空。

庆妈妈刚过三十,在一众十五六花娘里头年纪着实大了些,但也绝说不上半老徐娘。反而多了些成熟的韵味,一抬手,一垂眉都是演练过无数次,恰如其分的大方,点到为止的勾引。

年轻人啊,最吃不住。

庆妈妈想到罗锦年冠绝天下的丽颜,无可匹敌的家世,身子都软了半边,眼底氤氲一片。

她站在包间门口,把抹胸往下压了压露出大片白腻,胸一抬,臀一翘,连眼神都带着风情,这才轻叩房门。

跟在庆妈妈身后的花娘,忍不住翻白眼,骚不死你。

罗少爷,奴家把姑娘们带来了。尾音上翘,拐了十七八个弯,腻得发慌。

罗锦年端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洒了对坐着的傅秋池一身,嗓子一扯,舌头捋直了说话!片刻后又补了句,进来。

庆妈妈一僵,雀跃之情被浇灭大半,暗啐一口,不识好赖的小兔崽子,笑嘻嘻的推开门。

叮铃环佩作响。

莺莺燕燕一进门,馥郁的脂粉香揉成一缕柔媚的女儿香依偎在鼻息间,满鼻子的土腥味终于被冲散了。

罗锦年绕出屏风,撩开珠帘,背着手踱步到庆妈妈身前,选妃样得上下打量一水儿花娘。

花娘们也算是见过不少男子,但来往多是读书人,穿着身圣贤皮,再是情动也不曾这般赤裸裸的盯着瞧。

何况天下又有几人能赶得上罗锦年皮相?

花娘们羞红了脸,羞怯又期盼。

罗锦年看了个来回,撇了撇嘴,心中下了批语,没宋凌好看。

意识到自己又想了宋凌,罗锦年不由得气恼,漂亮的眉眼染上戾气。

庆妈妈惯会察言观色,急忙上前,罗少爷可是女儿们惹了您心中不快,我这些女儿们都是养在深闺,未见几个男子,初见少爷这般天仙人物,羞怯难免,都是群不中用的,少爷担待些。

养在深闺?罗锦年轻睨庆妈妈一眼,还真把他当二傻子糊弄?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难为庆妈妈编一阵瞎话。

但也不全是瞎话,可不是不中用吗,一群花娘,生得还没个男子好看。

罗锦年随意点了个花娘,眼神之飘忽,态度之随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谁也没看上。

行了出去吧,你,就你,留下。

庆妈妈一口银牙快要崩碎,特意簪上的大红花蔫啦吧唧搭在发髻上。

快出门时,停,换个好点的熏香,这香太闷冲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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