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徐轻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人迈开步子就往两幢民房中间的青石巷子里走,这上面都是些青苔,纵使徐轻穿了较为轻便的鞋,还是走得很小心。
“嗳,顾明衍!”她加快步子走上去,没想到旁边又有辆改装过的三轮车斜过来,好在几人都及时停住,那骑车的师傅提着喊收废旧手机、电脑之类的喇叭绕了个弯,什么也没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徐轻觉察到自己手臂上有个力道,对方没有将手收回,眸光侧着看过来。
“……你看什么。”徐轻表情不自然地往墙边靠了靠,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我去买点药。”
顾明衍也没多说,走进边上一家没有标识的小门,里头亮着那种老式的钨丝灯,门框上歇着几只还在扑棱的飞蛾,徐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进。
申城其实还留着很多像这样的地方,锦和没有翻新之前也是这样的,密密麻麻错落着的各种老式居民楼,拥有那些房价令人咋舌的旧角楼和挤满了背井离乡高知的城中村。
“都烧好了,真不过来一块儿吃饭啊?行,再见啊!”一个热络的中年男声。
徐轻立刻往门里探了探,却见顾明衍手中握着几个白色包装的药盒出来,抬手撩起边角发黄的塑料门帘,没有注意徐轻突然凑上来,二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徐轻伸手扶住墙边站稳,才注意到对方微微皱了皱眉。
“……于财生呢?”她问。
顾明衍似乎不是很想搭理她这个问题,越过门槛直接往外走。
有了刚三轮车的教训,徐轻往道路两边看了看,小跑几步跟上:“我们谈个条件吧?顾明衍。”
这倒不是句废话,男人在一扇痕迹斑驳的旧式门面前停下,抬手去解钥匙,甚至没有抬头看她,说话间语气漫散:“以什么身份谈,徐小姐?”
“记者,采访当事人。”徐轻抬起头看着他的眼。
“呵。”依然是一句略带讥讽意味的哂笑。
徐轻这回倒是没有回过去,秀眉微抬看着他拿钥匙开门:“你家?”
“租的。”顾明衍走进玄关处开灯。
徐轻蠕了蠕唇,迟疑了一下。
看来他没有打算要解释,徐轻在门口的柜子上看了看,墩身去套塑料鞋套:“我认真的,你咨询什么价格,我会全数付清。”
“而且,”她站起身,“如果事情顺利,我也能支付给你新闻酬金的10%。”
“要约?”
“……要约邀请。”
见男人并没有理会,徐轻又补充道:“是如果我真的能拿到全部奖金的前提,我能给你这么多。”
“你做媒体以来一直这样儿?”他合上冰箱门,侧过眸看来,语气有些调侃。
“不是,正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现调,我才想着要把它做到最好。”徐轻认真地看着他。
“好学生。”
“过奖。”
二人一轮对话过,不同于上次儿戏般的比赛,更像是一场你来我往的交锋。
“喝什么?”
“不喝,我坐会儿就走。”
顾明衍也没再多说,侧身往沙发这边走来。
从二人见面以来徐轻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很阔的肩,身形劲瘦,举止间都透着随意和轻佻,和宁越的清冷不同,他眉眼生得是英气的漂亮,唇很薄,唇珠却落得恰好,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像形容乐技那般的轻拢慢捻。
——“别这么看我,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款。”男人目光有些漠然地俯下腰身,把手中的药盒和冰袋放在茶几上,“其余的。”
“其余的?”徐轻猛然回神。
男人伸手指了指她的手臂:“涂好药,我们谈。”
徐轻:“……”
她垂下眼去拿茶几上的药,眼神略微回避了一下,心里却在这刹转了个千百轮回。
就好像方才那一刻你来我往的剑拔弩张,明明谁也没说旁的什么,她就率先败下阵来似的。
这么想着发出一声轻咳,有些懊恼地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目光落在药盒背后的小字上。
安尔碘,红霉素软膏,医用酒精。
也正是因为什么话都没说,徐轻才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谢,我回去用。”她也没有推辞,把药放进自己随身包里,抬头道,“我们先来聊聊于财生吧。”
“你回去用?”
“我回去用。”徐轻明白他话里疑问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不在家,我在哪儿用也没什么干系——先来聊聊开庭时间吧,你还有多少时间准备?”
“本周五一审,欢迎旁听。”
“嗯嗯,”徐轻拿出手机来记录,“我有三个准备好的问题啊。”
“嗯。”
徐轻笑了笑,连续发问:“第一个是,于财生为什么要多次偷窃?第二个,监狱方到底有没有实施不当行为?第三个,你打这场官司胜诉把握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