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还挺好的。”于财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还不能回去,不然他们母子又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说闲话,我不在更好。”
“随便你。”顾明衍态度看起来并不是多在意,“开庭那□□服穿干净点。”
“嗯嗯。”于财生连连点头,“那今天你是来……?”
顾明衍侧头看向徐轻。
说不说?
徐轻有片刻的犹豫,顿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掌里收回来,仍然拿出自己的记者证:“于先生,其实我是一名记者。”
于财生闻言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那么好看了。
“……我是我们申城市广播电台的一名特约记者,我叫徐轻。”她向对方认真而诚恳地解释,“我们不会报道与事实不相符的文章,更不会面向大众撒谎。”
于财生仍然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徐轻斟酌了一下接着要说的话:“现在网络上很多网友都很关注您现在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只是最真实的反馈,让他们知道事情的原委。也能让很多没有经历过的人知道,原来别人是这么经历,这么在想,世界上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您愿意配合报道,我们当然也会支付给您一定的酬劳,这对您来说没有坏处。”
于财生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又抬起头看了看顾明衍。
“开庭吧,开庭之后再说成吗?”于财生有些犹豫,“以前也有记者来找过我,也是看着年纪不大的一个女孩儿,也给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还要放照片,在网上直接贴出我曾经犯过的事儿。就是,唉,你懂吧,是我干的错事儿,我……是偷,但是我孩子还得上学,幼儿园那些老师同学都指着他骂,孤立他,往他饭里吐口水。”
徐轻眸子颤了颤:“我不会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这么做。”于财生往地上唾了一口痰,“现在真的,什么人都可以干记者,爆的料越猛还越出名了。”
他有些烦躁地去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往徐轻身上打量几下,又“啧”了一声:“欸反正名声臭成这样,想来你是小衍他对象,卖给别人不如卖给你,到时候开庭结束我去找你。”
徐轻眼睛亮了亮:“真的吗?麻烦您了。”
“好说好说。”于财生回,“你过来,我跟你单说几句话。”
徐轻抬头看向顾明衍,对方没什么反应,她便点头跟人走到墙角的另一边。
“怎么啦?”
于财生瞧了瞧她,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自己怀里拿出个干瘪的皮夹子,从里面找细碎的零钱。
“你,你做什么呀……”徐轻觉察到他的动作,连忙出手去拦。
“徐,徐什么来着,”于财生绕开她的手递来一把子零钱,“这个不是偷的,是我帮乐队跑腿扛乐器他们给我的,干净,你拿着。”
“……”徐轻把手背到身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姑娘,你拿着。”于财生执意要给她,攥着零钱的手黑黢黢干巴巴的,是一双属于不幸的手,“我看不清你,但是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声音,说不出是电视上还是广播,感觉是个好姑娘,又年轻——在申城什么样儿的不能找,为什么要跟着小衍。”
徐轻抿了抿唇:“我……”
“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吧,就当伯伯补贴给你的。”这里光线比刚才好一些,可以明显看出他两只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似的眼睛,里头没有光泽,从眼边到嘴角满是沧桑的纹路,“买点儿什么给自己。”
她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才四十多岁却生了满鬓的白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去接。
第21章
“对不起, 伯伯,我不能要你的钱。”
月光静默地洒下来,徐轻垂下眼, 嘴唇蠕了蠕想说更多,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一个谎言已经说出来了,她没有办法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为什么?”于财生愣了愣。
“因为现在毕竟,还是在工作期间, 我们做媒体的这样,算受贿。”
“噢……”于财生像做错事似的缓缓收回手。
“嗯。”徐轻回避他的眼神回到刚才的灌木丛旁边,没有抬头, 只是在地面上看到他不那么明显的一道人影。
顾明衍好像不常抽烟, 此时却依然从上衣口袋拿出一盒给人递烟, 动作很是熟稔, 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做,明明是卓越出挑的一个身形, 语言间总带着市侩的痞气。
“谢谢——不聊了啊,我们下回电话联系。”于财生接过来借他递来的火点燃,红光跳跃间一张布满沟壑的脸显得格外苍老, 就像是天神背对着另一方,没有被照料到的人世间。
“嗯,”顾明衍侧头看了看徐轻, “不走?”
“……走吧。”徐轻的声音听着有些心虚, 跟在他身后大概快半米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就这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心里两个小人嗡嗡嗡, 她一句都听不见。
大概没有几步路的样子, 突然感觉到手上有些一样——带着些还没有散去体温的温厚的熟悉感。
“不牵?”他音色戏谑。
“……”徐轻不知道该怎么说,触感传来,手掌心是木的,脊梁骨一直到后脖颈都是麻的。
“不牵。”她惺惺然收回自己的手,心脏一收一缩地跃动,牵连着脉搏似的,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她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被他握过的那只手,试图掩盖住上头残余的温度和体温。
顾明衍只看过来一眼,也同样并没有再吭声。
到了车上,徐轻拉开车门,坐的是后排的位子。
顾明衍启动汽车,长指按下几个案件,电台里的钢琴声像新融雪顺山间留下似的潺潺,颜颜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从北四环中间断到立交桥方向的位置有中度堵车,谢谢这位叫‘我nmb的’,呃,朋友的分享,大家可以注意一下,或者绕行哦~”
她说话间有几处很小的停顿,徐轻听出来了,但是青涩中也有些可爱,让人不由得露出微笑的声音。
徐轻和安娴走后,台里也开始试着挑新人挑大梁了。群里一些消息都提到过,一些老听众们对新人包容性蛮强的,旦也有一些听众在表达不满。大家都在希望电台能再打造一档像《声音》这样的治愈系晚间节目,也希望颜颜可以成为第二个arna。
“还是arna播得更好,”广播里,颜颜在读听众朋友的留言,“……感觉主播的风格有点像早期arna。”
“不是哦,不是哦,我不是arna,也没有在学她。”颜颜的声音听起来有明显的失落,但仍然保持着应该有的稳定声线,“她是我的前辈,目前已经不在电台工作了,谢谢大家对她的喜欢,我也很想念她。但是接下来的下班路就由我来陪伴大家啦,我们这档《与你相伴》是全新的节目,希望我们可以互相陪伴,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