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谢,谢谢。”徐轻点头,接过石文静递过来的一束假花,本来不紧张的,被这么一送突然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唾沫,“那个我就——”上车了。
三个字被吞没在嗓子里,只听虞莓一抬手:“三,二,一,唱!”
在场所有同事,五音全的五音不全的,稀稀拉拉并不整齐地唱起来:“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我深深的沉默……”
徐轻微微愣了愣,耳畔是裹挟着寒意的风,鼻梁是冻得没什么知觉的,耳廓有些发红。好像眼前有无形的镜头,轻轻地,缓缓地,掠过每一个曾经一起工作过同事的面孔。
所以为,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身穿笔挺西装的虞莓站在那么多媒体的镁光灯前,姿态诚恳而从容地向大家说明广电台对于承认午间专访娄佳宜报道信息失误的态度;
眉毛很粗经常戴着黑框眼镜的石文静面对三十五岁中年危机的时候,依然熬了一夜去查黄莉莉丈夫公司问题,满眼血丝抬起头说自己找到原因了的那种喜悦;
平时文文静静的珍妮在独自面对一个现调任务的时候,学着前辈们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在镜头面前说出“我们是一首简简单单的诗”那样对未来满怀希望的目光。
……
徐轻坐在车里,耳旁好像又回响起这首非常经典的老歌《祝你一路顺风》,比起失落,更多的是一种对朋友未来的憧憬与祝福。从她入职以来,在她的这个转折点一般的二十六岁,上天那么心软,让她认识了这么,这么好的一些朋友,也经历了很多从前不敢去想的事情。
——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
深深地祝福你。
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车内空调暖暖的风从扇叶吹出来,原先冻得发白的脸好像也有了些血色,徐轻转过头看向刚才虞莓他们站着的地方……
没有目送。
门口是空的,因为他们还有很多自己的工作要忙。
“妹妹,你看着好年轻啊,没到三十吧?”旁边一个在中学教书的老师搭话道。
“啊……对,我今年二十七岁。”她过了生日了,徐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心,耳边的歌声逐渐远去,面前通往城郊的道路还那么长。
“真厉害。”女教师感叹道。
“你也是呀,为什么想到要下乡呢?”徐轻转过头去问。
“嗳,”女教师耸了耸肩,“还说呢,我这是第二回 了,上回去的时候他们学校不让进,非说小孩子别进来,小孩子别进来什么的。”
“昂?”徐轻没听懂。
“哈哈哈,上回去的时候是大学,戴个眼镜看着挺稚嫩的,还问我是哪个初中,让我一边儿去。”
车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徐轻也跟着笑,她手中捧着一个厚厚的黑色牛皮包裹的本子,还有一支价格昂贵的钢笔,几乎是她全身上下除了手机、相机一类电子产品以外最贵的东西了。
化福县。
她也没有听过,但是在网上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看到一片片绿油油的阶梯式麦田,碧绿色的小山丘上错落着几幢白墙红砖的房屋。
没有多少薪酬,只有每个月八百块的补贴,但是会提供宿舍。但是对徐轻来说,比起上回综艺的录制,心里还要更加,更加地期待一点。
她低下头,看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屏幕,上方黑体字显出一个字母“g”,画面中突然跳出来一则关于营销号写他的推送新闻。
……不是主流媒体,但是点进去可以看到那张熟悉的清俊的脸。
徐轻抬起手,好像指尖真的可以透过屏幕触到他额头上那块伤疤。
【这男人是真的绝!!!从合伙人到单干只用了几年啊。】
【京!都!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不懂他长这么帅用的什么微信号,求个方式咨询法律问题。】
【呜呜呜呜有疤才是我的xp谁懂啊所以我老公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楼上的有点过分,我听说顾律已经有对象了。】
又补充【没错就是我。】
看到这里徐轻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紧跟着评论越来越多,她的手指悬在上方稍顿,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没有一张,属于两个人的合照。
工作上的没有,同时出镜的没有。
网上那么多有关于两人的文字视频资料,可是与之相关的一句话也没有。
关掉手机屏幕,徐轻看向这条好像通往没有边际的远方的路。
为什么你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却又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呢?
那你会,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78章
在发展中回潮的, 后来一般都成了景点。
通怀靠外的那条街原本种植着梧桐,后来经历过一个近十年没有过的寒冬垮了大半儿,改种上了冬青和阔叶香樟;江边复古的老酒吧街成了拍照流行的圣地, 灯光亮起的时候有年轻的女孩拿着气球和粉丝直播;环球中心外的商业街倒了几家服装店,拼拼凑凑做成一家网红孵化公司,原先繁荣的大学城外美食一条街几乎没隔几月都有新品出现,很小的巷子里有家古早味蛋糕, 那里的老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几周后又仿佛突然之间消失。
信息的碎片化在构造一个枢纽式的时代,娱乐繁荣到了一个几近指数增长的制高点。
人人都可以成为媒体, 一部手机就是媒介, 无数文字视频投入信息海洋流向大众, 许许多多平凡的普通人走向荧幕前, 有的顺应时代名利双收,有的在大浪淘沙中悄然落幕。
千树万树梨花盛放, 繁华背后是一个国家的海晏河清。
好像什么都在发生变化。